第63章 登天(三)
作者:大枸杞      更新:2021-05-19 05:11      字数:3752
  “当世的剑客数不胜数,各人有各人的剑。数十年前剑主论剑于长安紫禁城历历在目!若要说最厉害的,除了高高在上的这一位之外,还有最为有名的两把,其中一把昨夜悄悄入了这城,也不知是来杀什么人的!”酒楼的闲手漫谈着自己的见谈,引得旁人侧目。数十年前,剑主紫禁城论剑,谈及当下剑和剑客。
  先是说剑有三种,分别为:一人敌,万人敌,杀人剑。所谓一人敌者,如剑主一般,在同等实力下打遍天下无敌手;所谓万人敌者,如白元帅,人越多则越强,以战养战,是统帅的不二人选;至于杀人剑,剑主高深莫测的叹了一口气,说世间唯曹琥珀得杀人剑真传,其他的并不肯多说。管中窥豹,能与剑主放在一起讨论的人,能差到哪里?
  曹琥珀虽是夜深人静之时候低调归来,然而早早在城门等候的李元一却是让世人知道他已归来。
  “二人在城墙上,自是一番精彩的针锋相对!尔等可知为……?”闲谈的人神神秘秘卖着关子,突然,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哽住了似的。旁边的人未发现异常,以为他卖着关子,一时急了,便催他快说。
  “为……为……噗……”他正又开口想说着的时候,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吐出来,双目像见了鬼似的睁大,紧接着便是眼耳鼻有血流了出来,竟是七窍流血而死!
  围观的众人惊呼了起来,唯有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弹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似把一身晦气弹走般,弹起无数的风尘。出了楼台,中年人自顾自道:“无奈世人多言语,总弄青红皂白事。活在世界上,最难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巴啊!”
  他的剑上,坠着一颗琥珀。
  堵住了一处人的口,却堵不住其他地方的人。
  “只见李元一先是问曹行走,看似平常,实则话里带话,绵里藏针,他道:琥珀一去数十年,归来也没提前打一声招呼,入城先要做什么?原话虽不是这么说,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大家想啊,数十年前,曹行走还在城内的时候,管家的就是他,而今归来了,那这旧管家和新管家,谁来主事?有道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平常人家里还有一个纠纷呢,何况这偌大的白玉京?”说这话的大汉,不紧不慢的说完,又不紧不慢的喝酒,留待众人议论纷纷。显而易见,对这些事怎么描述更能引的人心动是轻车熟路。
  些许议论时候,有心急的忙开口:“那后来呢?曹行走怎么回答?”
  大汉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哈哈一笑:“后来就如同这酒杯一般。”众人白眼,有心领神会的大声嚷着小二上酒!大汉这才又不急不慢道:“曹行走不发一言,只是看了一眼城外的天人剑。接着便是一剑砍出,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实则杀机暗藏!剑气横空,你猜怎的?竟是弄碎了李元一的衣裳!”
  有人道:“那李元一岂不是?”他未敢把话说完,但大家一听,心领神会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惜了那一身价值连城的好衣裳,也不知剑主为何那么相信他!可叹李元一空有天赋才情,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大汉感叹,唏嘘。天下人皆知,李元一年轻之时,走过登天路,走到了山顶,叹长安风景如画,让身后的人叹李元一背影如山。
  “嘘声!这也是我们能谈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还不知道?你接着说曹行走入城之事,后来又是如何?”有年纪长一些的老人,忙提醒大汉,不可乱说。这是白玉京的禁忌之谈。
  大汉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多谈,清了清嗓子,又道:“接着啊,就没什么了。曹行走进了城,也不知是不是去见了剑主了。”
  众人又接着议论,猜想。
  曹琥珀走在四处,见到处都有人在谈,于是到处都有人莫名其妙的七窍流血死去。曹琥珀的事是白玉京今日最大的新闻和趣谈,而明日最大的新闻和趣谈,一定是白玉京无数死去嚼舌根的人。
  先开始,每杀一人,曹琥珀都会念他那一句“无奈世人多言语,总弄青红皂白事”,直到后来,他只是感叹:李先生真不逊孟夫子!我这种莽夫,哪里能及得上万一?
  天下的事,凡夫俗子门缝里看见一点,便觉得万事万物如观掌中纹路,自以为能管中窥豹,是大智慧之人;而唯有真正看得到冰山一角的大智慧者,才知道,这天下是无数蜘蛛都在织一张有利于自己的网。
  听闻手下人汇报,城内有无数人在谈论昨夜曹琥珀进城之事时暴毙,李元一摇头苦笑:“你曹琥珀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你以为杀了几个人便可以止住嚼舌根的,世人哪里知道是你杀的,到头来还不是怪罪到我身上。白白又给你背了一个锅!”说罢命人处理,查处一些散播谣言暗藏祸心者。
  白玉京是一座城,也是一座充满高门大户的城,谁又不想替剑主管一下这一座城呢?
  似又想起昨夜曹琥珀那一剑,李元一望着自己的手掌,似在思索什么,良久,似在叹息,又似在询问:“孟先生何时入八境?”
  曹琥珀正又杀一人,往下一个酒楼去时,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路人见他出现,纷纷退避,有慌不择路的甚至从酒楼上跳走。而今住在白玉京的人不一定都认识曹琥珀的模样,毕竟对方离白玉京已经很多年了,但是白元帅那是每一个白玉京居住着都要首先知道的。
  见他出面,也猜想得出对面这个的人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今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曹琥珀了。
  曹琥珀见他出现,第一时间把手放在自己的琥珀剑上,道:我还以为剑主叫我回来,是要我替他杀一杀这白玉京的闲人。怎么的,嫌我杀的不够快?
  “剑主有请。”白元帅也不多说,只把话带到了,转身便走。
  曹琥珀有忌惮,思索半晌,才将手放离了琥珀剑:“剑主寻我做甚?”但白元帅并没有回答他,他真就是一个带话的人而已。
  不同于其他剑客,曹琥珀一生只会杀人。但是论起杀人,白元帅杀的更多。更何况他只是孤身,白元帅手下却有一支军队,白元帅杀不死的,他未必能杀死。
  那么剑主找他来,必不是杀人。
  “想那多做甚,去了便知。”曹琥珀笑自己。在外行走十几年,人都变得婆妈了起来。
  见到剑主的时候,剑主正在和一个少年絮叨。白元帅不发一言立在一旁。这让曹琥珀惊讶。
  “这是谁?至于让剑主絮叨?便是李先生也没有过。”天下人不知剑主对李元一的看重,曹琥珀是知道的。昔日耳提面命的画面还未淡去。
  “长安不同于我白玉京,在那里出了问题我也无法及时救你。虽说天下人大多会卖我面子,但是你未必会要我这招牌。”剑主絮叨,如普通长辈一般提点。这让曹琥珀心中有万般猜想。
  “不是说,白元帅杀了李家所有男丁吗?”但是他按捺着自己的问题,只是观察这个少年。
  很年轻,所以是少年,从未听过见过,因而是白玉京外的人。虽然让人感觉柔弱,但是眉间自有一股心气。不强大,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境。根基并不是很牢固,仿佛仓促修炼一般。此外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气质。
  “有一股脂粉气。”这是阅人无数的曹行走思索半晌后得出的结论。
  “我在长安十九年,一街一巷,一砖一瓦都比离开长安数十年的你熟悉。”少年言语间并不存在着尊敬。又道:“坊间的老鸨都知道要扯上一些文雅以为招牌,该借用你的招牌的时候,我还是会用的。”这言语就不仅仅是不尊敬了,将天下人最尊贵的剑主比作坊间的老鸨,简直是侮辱。
  剑主却不生气:“那就好,那就好。”又像刚发现曹琥珀进来一般:“琥珀来了。”
  “见过剑主。”曹琥珀的耐性很好,恭敬施礼。
  少年打量着曹琥珀,对剑主道:“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
  “论杀人剑,天下以曹琥珀为最。你不过普通二境,若是愿意再等上十年,天下何人不可一杀?”言语间有叹息。
  “杨国公等不了。”少年倔强道。
  “何必执着?”剑主叹息。
  “你不把家里人当一回事不代表我也薄情寡义。”少年的话直指应天十五年春的那个夜晚。白元帅的眼角都微微动了起来。曹琥珀细细打量,心中一惊!
  “似乎有几分相像?”
  剑主叹了一口气:“琥珀替我教一个杀人剑出来如何?”
  曹琥珀心中一动,按下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想剑主刚说眼前之人二境,又探寻了一番眼前少年,气息依旧是三境的样子。
  “琥珀不必试探了,天然所为。”剑主察觉到他的举动,又解释道:“此子天生如此。”
  眼前的少年在曹琥珀眼里突然就又成了二境气息,然后又一变成了五境。曹琥珀为之惊奇,怪不得剑主要自己教一把杀人剑出来!又问道:“能借变化成八境吗?”刚说完就后悔,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八境?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信吗?”
  “是不为而非不能?”曹琥珀又问。
  “能杀则能。”少年回答。
  曹琥珀心中一惊,以二境杀五境,这是他都不敢想的事。少年似乎知道他想什么,接着说道:“机缘巧合,替一个人结束了痛苦。”
  曹琥珀便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只要杀了一个境界的人,便能模仿他的气息,混淆视听。所以剑主说再等十年天下何人不能杀。再给他十年,砸资源也能砸上一个五境六境,再伪装成一境甚至普通人,暴起之下,猝不及防,七境都难逃一死!
  自己一身杀人技巧,传承于此子,真乃如虎添翼!想到这里,心中激荡,脱口而出:“你可愿随我习剑?”
  若是一般少年,遍天下没有会不答应的,唯独此少年先是看向剑主,见剑主点了点头,方才也点了一下头。
  剑主道:“琥珀,带他去长安。”
  曹琥珀还没回答,少年先说了话:“去长安做什么?”
  “长安有一场盛会,我想你应该不会寂寞的。”
  少年呵笑:“每一个城市的人每天都在讲故事,几百万人有几百万个故事,但是这些故事最后都在告诉我,他们很寂寞。长安不过是数百万人的寂寞罢了。我来寻你是为了杀人。”
  “你想的太极端了,人行走于世,总有一些亲友的。”似想起了什么,剑主不再往下说,便转移了话题:“在长安才有你要的机会,也不妨碍你练剑。”
  少年不再说话,静立在旁。脑海里想起那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不知道他在长安如何?
  曹琥珀见二人不再交流,便插话到:“你叫什么名字?”
  “红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