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至深夜，连外面的声音也静了许多，红杏起身道：“我得走了。”
  周庸诧异：“不在这边休息？”
  红杏摇摇头：“曹琥珀还在等我。今天出来，其实是他要我杀了一个人的，我还有一个人要杀。”
  周庸沉默了许久，想红杏这些日子也并没有多好过，大概也是把命悬着的，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江湖儿女江湖归，别的我说不了，如果你觉得我能帮上什么，那你就直接找我。”
  两人虽见面仅有两次，却能算得上交了一半的心。
  随着周庸这一声叹，场面便有一些凝重了，见他把气氛弄得如此，红杏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摆摆手转身就走，不想沉浸于这种儿女情长。黑暗深处清晰传来他的歌声：“浮生有梦三千场，不如一晌贪欢。万家灯火辉煌，怎及我杯中酒一半……”
  红杏走后，周庸只觉寂寞，想起了霍统领和那些死去的兄弟，道一句“十斤牛肉一江湖啊”，便不在说话了，这世界有太多不顺眼不顺心的事，但终究到底是无能为力去改变的。
  “有些路还是要走上一走的。”他叹息，不再多想，开始思索自己的路。
  “原本以为，阳明先生，夫子是一派，圣天子和佛主是一派，但今天看来，又看不清许多东西了。高屋建瓴才能看清一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呀！”心中疑惑，“到底这些人知道了些什么？又想做什么？”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再次叹息：“我太弱了！当务之急，是尽快的提升自己的一些实力。”
  “剑已经有了一些思绪了，只要在长安对擂，学万家剑，再结合圣天子的经验，成一家剑。而符的路，还是不清楚。这圣天子留给我的并没有关于符的经验，大概他也觉得自己了解不深吧？如果说剑对应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潜能的开发程度，类似于武学，那么道或者说符对应的便是人对天地自然的理解程度了，大概就是半个科学？”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笑。圣天子虽说是两条路的整理者，但实际上应该只是一个组织者的身份而已，不然也不会以三剑遗世，而无符道流传。
  因此周庸也只学能学剑，再自己找一条符道的路出来。
  院子里的花映衬着他的脸庞，月光落在上面，显得极其好看。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思绪一落，便转身回屋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纸，符笔，符墨。
  道之所以又叫符，便是因为这符纸。符纸是承担自然之力的载体，当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纸张。每一张符纸，都是经过专门的人加工而成的，是用特制的纸张，经过处理，使之可以和自然共鸣后，才可以拿来用。符纸因其材料不同自然也又分阶，最简单低级的便是让符文更简单的和天地之力共鸣，而珍贵的符纸能增强使用者的实力，最难得的符纸大概是流传于故事里凤栖梧桐树所做的符纸，能释放出越境的道来。
  符笔符墨亦是如此。不同的是，符笔大多采用魔兽的体毛，而符墨则是各种生物的血。
  周庸用的都是最普通的。
  当然，当对自然之力理解足够的时候，便可以脱离了符纸。三境的人施放一道二境实力的符，大多数情况下是不用符纸的，这需要很熟悉一道符才行。
  “这就有点像，灯泡是电的载体之一一样。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摩擦得多了，是不是可以起雷电?”他恶作剧的想到这一点，又觉得自己仿佛有一些摸到头绪。
  “初学者画符大多都是从自己熟悉的东西开始的，弟弟第一道符便是一道控石符，因为他在青符门之后，天天修炼都是对着一座山。山分解开便是无数的石头，将石头从一处拉起，这样一道简单的符演化到高深处，便是搬山符了。”周庸想起今天弟弟说的话，心中又有了更清晰的想法。
  “一境的符师和剑客是不同的，符师一生都在熟悉自然万物，境界的划分和读书人一样，玄乎得很。有的符师，画了一辈子一境的符，突然就画出一道三境甚至五境的符，也不是不可能的。高级的符和低级的符是一脉相承的，但是我又要修剑，没那么多时间熟悉。而且对敌的时候，没那么多时间画符。遇见高手的时候，总不能一心二用。”
  周庸思索一番，便有了自己的想法，试着第一道符：“我在山海多年都是随着新广出去，遇见得最多的反而是魔兽。如果这样的话，不如就画一道塑形符！这样以后多和魔兽战斗，便能熟悉了；再一个，这样我既能发挥符的作用，又能发挥剑的实力！两不耽误。”
  塑形符，用更直接的方式就是召唤符。以自己熟悉的一切，召唤出脑海里所想的生物。有的人画一条狗，栩栩如生，放在家里看家护院，若是不刻意说出去，常人是难以分辨的。专精此道的大境界者能画出知名的魔兽，甚至是龙凤之类的。
  阳明先生就曾画了一条龙，往白玉京给剑主送信。
  “魔兽中我最熟悉的，莫过于魔犬，当年还差点带一只活的回来！”想到这里，周庸一笑。当初自己年少，觉得养一条狗很有趣，魔犬本身智力不高，竟傻傻的给几块肉吸引了，跟着他到城门口。最后城门的将士不许他带入，不喜直言：“我等守卫山海，舍生忘死，多少先辈埋骨在这里，便是不要魔兽踏入一步，你这公然带进来，怎么对得起先辈？”周庸敬重，也没忍心杀死魔犬，便找一处放了。
  随着自己精神力放开，体内能量运转，待到笔尖白光一闪，周庸笔走龙蛇，符上渐渐开始有了一只不太像的魔犬。没多久，一道符便初步形成了。周庸看着自己画的四不像，哈哈一笑：“像不像这种问题，是所有修道着的短处。哪里有那么多大家？所以讲究一个意像即可。怪不得都叫鬼画符！画完到此还不够，还需要注入精神力去唤醒它和天地共鸣，才能算得上完整的符，否则只是空有其形，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说干便干，周庸试着引导自己的精神力和天地之间共鸣。
  茫茫夜色中，小院的灯火依旧亮着。长安的普通人大多都睡了，春水里也不负入夜只初的盛况。唯有月亮挂在空中，照耀着偌大长安。
  努力了许久，周庸还是失败了。
  从头打到尾检查了一遍，发现不是符的问题，又试着再来几次，还是以失败告终。
  “在山海之时，我并不会修行，所以画出来的符只是一个想象中的符。因为不会修行，所以无法感知能量，无法知晓魔犬的力量如何来，更无法知晓魔犬的战斗方式应该是怎么样的，空画出一张废符。除非我引导天地之力，画一只普通的家犬，那样可能可以形成一道符。周常都画了一道控石符，我这第一次画符召一条看家犬，让红杏知道了，怕是要笑我。”周庸思索着，出于面子问题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他从不觉得自己画符会失败。
  转念又道：“我在长安，修剑有一些时日了，其中一招仙人指路算得上熟悉，不如就画一道仙人指路吧！”
  想象着仙人指路的模样，又念着其中要领，周庸开始画符。这一道符，周庸画得是极其专注，很快符上便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手里拿着剑，对着符面使出一招仙人指路。
  “这次画得倒是有五分像了。不知能不能成？”又仔细思索自己的动作，觉得没什么问题，周庸再次沟通自然。引导自然之力画出这一道仙人指路。
  他先是回忆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一招的时候，那叫做阿桑的汉子使用出来的时候，明显不如自己使用出来的威力来的要大，脑海里演化着战斗的情形，便开始最后的步骤。
  “仙人指路对我而言是一道简单的一境符，但若是让剑主使出来，再让阳明先生来画，那起码也是一道六境的符了。因为我只能看到那个叫阿桑的人几处缺点，但我境界不够，体会不到更多的东西，所以也补全不了更多的缺点。再一个，我对体内力量的运用肯定不如剑主这样的大人物的，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了。”心念到此，周庸也不贪心去补全仙人指路的问题，只是先画出来自己的仙人指路。
  随着最后一道笔在脑海里落下，眼前的符纸便亮了起来。有一道力量没入其中，周庸便知道自己算是成功的画出第一道符了。
  “这便是第一道符了，接着便是不停的重复和熟悉，直到画符的时候能沟通天地，这样就可以直接一蹴而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先画后想。可惜了塑形符还未能成。”他有些惋惜，如果能按照自己一开始的想法，那么以后在对敌的时候就能更轻松。
  画在符纸上的力量，会比平时施放来得要弱一些。一道仙人指路在自己手上释放出来和在符纸上施放出来，大概就相当于自己和阿桑的对比一样。
  “不，甚至比阿桑还要更弱。不如就试试，反正也没什么用。”周庸想着，便将符的力量对着半空中的月亮施放了出来。他洒脱一笑：“看我一剑斩月！”
  只见符纸飞向空中，接着中剑光一闪，一剑刺去，便是一道仙人指路。
  他遗憾道：“果然比阿桑的力量还弱。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会更弱一些。”符纸的材料再好，都会有力量流失的问题，哪怕是凤栖梧，都避免不了这个问题，区别只是流失的快慢而已。像这种一般的符纸，怕用不了三五天就都流失光了，变成一张普通的废纸；而凤栖梧，几百年后都能再现这一剑仙人指路。
  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接着画了几道符，都是差不多的力量。周庸安慰自己：“初入符道，先慢慢来吧，熟悉一下即可。接下来就是画一些流传得广又实用的符，以备不时之需。刚好我现在需要一道禁言符。”
  每次自己经过春水的巷弄，这条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们，总有人调笑周庸，他便心生一计：“下次便调戏一下她们。”想到下次那些女子突然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他又一乐，便开始了漫长的制符。
  天道酬勤，所有的努力都终将会有收获。
  小院外，迎春楼上，曹琥珀静静的观察了许久，直到周庸入了里屋休息，方才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若是从前，他有许多东西要去处理，然而这一大段时间里，他只需要培养一把杀人剑起来。
  最重要的，这一把剑会在未来若干年里，成为他印证自己剑道最好的踏脚石。他并非不关心世事之人，也疑惑周庸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双手在操纵。以他的见识和境界，自然是知道得比大多数人都多的，只是性格使然，令他没有去多想。
  “任风起云涌，再多的布局，我一剑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