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飞叶子的瓜      更新:2021-05-23 08:04      字数:2521
  夕阳隐末在西边的天际,露着渐渐朦胧的山峦轮廓,像是一个年轻的修行者,躺在红尘外沉思着琐事里难以自拔。一群飞鸟从镇子外飞来,密密麻麻落满院落里的树上,嘈杂的叫着。
  二楞从齐家回来,看见小丫不在家中问二凤他女人去哪里了?二凤说吃完晚饭小豆子和小忠子喊去玩了,二楞草草的洗了一把脸,罗老汉拿着几包草药进来说是白天去镇上的药铺抓的,专治骨伤的,让他带上。二楞接过匆匆的出了家门往镇东边的刘庄去了。
  刘庄与槐树不过五里之遥,时辰不大到了姑父家中已经是掌灯时分,躺在炕上的姑妈急忙坐起说要下炕去给二楞盛饭,二楞忙上前组织将草药放在了桌上安慰了几句。姑父却早已端来一碗清的见底的米汤和几个黍米面窝头,二楞推辞着看姑妈要生气的样子,只好接过。二楞的姑妈没有儿女,向来有什么活忙不过来的时候便常常让二楞帮衬做事。
  二楞吃完饭与姑父将瓦缸里的高粱米倒进麻袋里扎好口,姑父去牵来一家的驴,二人吃力的将袋子抬上驴背,牵着赶往村南。
  白天里人们只顾着养家糊口,晚上闲时才忙着磨些口粮。
  柳庄唯一的磨房里早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口袋,只留着几个老人或三两个孩子看管着。姑父与几个老人搭着话将麻袋排在了后面,二楞蹲在门口闷不做声。沧桑的老者扯着闲话,几个孩子乐此不疲的在口袋上爬来爬去,屋顶上挂着不知是谁家的马灯虚弱地照着人们的脸,空虚的空气里从洞外飞来了几只飞虫嗡嗡的叫着,在灯旁边飞着。不时冲撞着罩着灯的玻璃,弱小的声音很快淹没在牲口拉动的磨盘响声里。婆娑的树影在月光的投射下照进了窗子里,就像是一个巧手妇人剪的仙女在梵宇中微微地舞动,在西墙上偶尔变换着身姿。
  磨完了高粱面已经是夜半时分,回到姑父家中,姑妈勉强驻着棍子,端来了几个冒着热气的红薯面窝头送到了二楞的面前,二楞急忙将窝头放在桌上,伸手搀住姑妈“您老就别忙了,还给做吃的,小心你的脚,别再摔着。”
  “不碍事,这把老骨头怕什么?”
  “来,来赶紧歇着吧。可别说这话!我还没有孝敬够呢。”说着话将他扶到炕上坐下,姑父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旱烟,不满地说:“你瞧瞧你姑妈,脾气要是不犟还能伤了脚嘛!”二楞笑了一下说:“爹妈转过天要来看望,”姑妈婉拒了几句要姑父留二楞去西屋里过夜,二楞说明天还有活计执意要走,姑妈看挽留不住只好让姑父一直把他送到村外,看着二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回转家中。
  月亮高高的偶尔隐藏在薄如纱帐的云彩后面,怕人发觉它单薄的脸,只是将浅浅的月光笼罩着凡尘中的世界,牧野苍凉,山丘起伏,如一天巨蟒沉睡着。二楞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只感觉到似有若无的风吹进他的脖领里,他不由得回头张望着,没发现什么,摇了摇头心里嘲笑着自己原来是这样胆小。正在他自嘲之中,忽然隐隐听到从北边不远处的山丘上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他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寂静如常,疑是野兽出没,便没多加注意迈步往前没多远,却又传来一阵更加清晰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在苦闷中发出的呻吟。他愣了一下站在原地转头向穿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山丘的半腰处有块不太平摊的开阔地,有一座孤零零的新坟,上面散落着一些没有燃尽的冥花,斑斑点点触摸惊心。坟前长着一棵零落叶子的树木,树枝上悬挂着一条低垂的白幡,默然熊反射着凄凉的月光。
  二楞突然想起这里不正是刚埋的齐大娘的媳妇的坟墓吗!想着忽然地感觉到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全身,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齐大娘那张恐怖的面容。惊恐之中正欲疾步离开,猛然在坟前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团幽蓝的火光,二楞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藏在了小路旁一丛浓密的灌木后。诡异的火光越烧越大,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二楞透过了缝隙在火光后出现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遮挡着面容,身上穿着孝服,二楞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这般景象。
  女人从火光后面飘然而出,朝着火光在说些什么,离得远也不知所以,只能听见奇怪的声音,稍后只是呆呆的站着,像一个怪异的纸偶,许久,像发了疯似的,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一片片的投入火中。近乎赤裸的跳进火里。刹那间如朽木一样燃烧了起来,整个人在烈焰中痛苦的挣扎,呻吟,哀嚎的声音像尖利的钢针刺进二楞的耳中,他惊骇之中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这可怕的一幕。
  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到夜的寂静,二楞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山丘上的坟地空无一人,女人,火光,全不见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树上的白幡不知何时已飘落到坟墓前的石碑上,静静的如是召唤着迷失的灵魂,去往没有一个烦恼的陌生时空。
  二楞仗着胆子站起了身紧张之余四处观察了一下,只见再无异常,慌忙中撒腿如飞般地逃会槐树镇去了。街上闲逛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店铺已经闭门歇业,零星做小生意的倒有几个。比起白天来冷清了许多。
  小丫和小豆子他们正在大街上罗老六院门外的台阶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从老辈人那里传来的奇闻异事,少不了以自我的意愿细细加工一番。
  讲的累了,听的也不耐烦了,他们便猜拳,谁输了就让谁提一个有趣的地方玩,几场较量下来小忠子输了,他手托着腮帮子绞尽脑汁,好半天才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说沈家祠堂后面有一个大花园倒是个好玩的去处,里面长着许多从来没人能讲清楚名字的花草,他自己常常从后院墙只有一个他知道的破洞钻进去玩。说到兴高采烈时勾起了小丫和小豆子的无限遐想,那里一定是一个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园还要神秘的地方。
  他们敲定注意,站起身经过刘麻脸的馄饨摊前问到从锅盖的缝隙飘出的阵阵香气,又像是被施了魔法,定在那里难以移动半步。
  三个人眼瞅着无可奈何,倒是小豆子提议凑几个铜板,买上一碗再说。结束各自在衣袋里搜刮了个遍,也只是两个铜板而已,甭说一碗就连一口也不够,只能眼巴巴的流着口水叹着气。
  看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刘麻脸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突然善心大发破例象征性的收下两枚铜板,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馄饨端到桌上,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轮流着美滋滋的品尝了一会美餐,舔过的碗比洗过的还干净不少。少不了多说几句话谢过,刘麻脸笑着目送他们去远在街头的那一边。
  说起沈家祠堂自然要提起祠堂里的私塾先生沈布正的父辈,沈佐文沈举人,想当年可所谓声名显赫,家境殷实,据说县里的大小官员都得敬他三分。镇里凡是有官司的都登门拜访,设法送礼送钱,好来靠他打通关系盈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