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国天下
作者:江南虹      更新:2021-06-03 17:28      字数:4105
  蒙古鄂尔多斯部落南面的毛乌素沙漠,强劲的西北风吹舞着漫天黄沙,人走在其中都几乎喘不过来气息。
  在沙漠里面走了两天两夜,人和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柳星月从马鞍上取出了水袋,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于是翻身下了马,又找了个空水袋倒了些水进去,把坐骑也喂了些水。
  一人一马继续向南行走着,想着再走上两天的路程,就能穿过这茫茫的戈壁滩,那样离安塞就不远了。
  一个月之前,和师妹高怜怜从甘肃麦积山途经关中平原,过三门峡洛阳一路向东赶赴京师,谁想到师妹却被黑水老怪索无常劫持而去,如今生死未卜,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也难以抵敌,还是自己学艺不精,这次到了安塞,可如何向师母交代呢?
  柳星月越想越是烦躁,不禁仰天长啸。
  这时,一阵驼铃声从沙丘后面传了过来,一队二十几只的骆驼在沙海上朝西而去,高大的骆驼上俱是货物和行李,驼队的前后还有几个虬髯大汉骑着马护送着。
  驼队迎面过来,前面一个身着白袍,相貌堂堂,威武霸气的中年人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柳星月。
  柳星月看到白袍中年人相貌堂堂,顿时有些好感,于是抱拳问到:
  “请问大哥,从这里南行到榆林府的靖边,还有多远路程?”
  白袍人拉了拉缰绳,停下来道:
  “自此南下靖边不过百里了,小哥一人一马竟敢穿越这茫茫戈壁,胆识过人啊,听你口音似乎是延安府安塞人士,我也是安塞的。”
  柳星月听到白袍人说着熟悉的乡音,亲切感顿生,连忙回道:
  “在下正是安塞的,不想在这里竟然能够遇到家乡人,真是有缘啊,我叫柳星月,请问大哥怎么称呼?”
  白袍人哈哈哈大笑,矫健的跃下马背,走到了柳星月面前道:
  “在下姓高,一向在这三边之地贩马易货,天色也不早了,暂且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我们兄弟相识也是缘分,不妨喝点酒叙叙,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柳星月二人坐在帐篷内,就着干肉和煮过的黄豆,已经喝了两壶大曲,两个人都是海量,性情豪爽也都接近,聊起来也是非常投缘。
  白袍人把柳星月的酒碗倒满了,塞了一块干牛肉,边嚼着边说道:
  “老弟刚从京师归来,天子脚下,人杰地灵可有什么见识?”
  柳星月喝了一口酒,放下了酒碗,叹了口气道:
  “京师之地还不是达官贵人,自得其乐,哪管我们这山高路远的僻壤之乡,离开京师我又去了边关宁锦一线,看到了女真人虎视眈眈,只怕不出经年,战事还会再起啊。”
  白袍人听完,若有所思的说到:
  “去年以来,陕甘中原一带旱灾不断,蝗虫也是铺天盖地,我们家乡安塞那里更是苦不堪言,很多百姓都是啃树皮,挖草根来充饥,路边随处可以看到饿殍满地,官府里面只知道横征暴敛,搜刮民财填补军费,这样子下去,不出几年必将出现内乱。”
  两人默默的干了一碗酒,心里都有些难受,柳星月忽然想起在京师魏忠贤问到结营的事情,不禁抬起头说到:
  “大哥可知道安塞结营的事情?”
  白袍人闻言,面色突变,看到柳星月平静的表情,马上恢复了神色道:
  “结营是家乡那边为了渡过饥年难关,几个或者十几个村落相互之间结盟,同舟共济的一种形式,对了,兄弟怎么问起此事来了?”
  柳星月已经看到了白袍人开始的反应,佯做没有觉察,平静的说道:
  “我是在路上听同行的人谈起安塞结营之事,觉得好奇才问起大哥。”
  二人又喝了一会,白天赶路有些辛苦,就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白袍人临走时和柳星月道:
  “我带这些货物西行到宁夏换了马就回返安塞,如果路上没有其他耽搁,十天左右我就能赶回来,那时如果兄弟还在安塞,我们再把酒言欢。”
  柳星月和白袍人道了别,纵身上了马继续南行。
  快到了靖边,远远的就看到黄黄的沙洲之上,一条黑色的城墙蜿蜒曲折横亘其中,柳星月走进了才看到竟是长城。
  到靖边了,就是已经出毛乌素沙漠了,人和马都很清爽,路上跑的也快,半天多的工夫,就到了安塞。
  回到了幼时就离开的家乡,柳星月感到既亲切又陌生,想到从小就是孤儿,是师母收养了自己,所以对师母的情感远远大于师傅,师傅更多是严厉的教导,而师母确像慈母一样从小到大呵护着自己。
  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边,隔不远就能看到骨瘦如柴,四肢不全的尸首,一些野狗围着尸首转悠着,野狗眼睛里面都散发着弑人的神色。
  贫瘠的田野上则是荒芜景象,大地都裂开了深深的口子,一副苍凉绝望的景象,柳星月心里如千斤重担般沉重。
  穿过了十几个村庄后,空旷的黄土高原上突兀着一排几十丈高的石峰,石峰围成半圆形,好似围墙一样,一座极大的院落就占据了石峰中间的部分,柳星月知道这就是师母的庄园了。
  庄园门口,几个家丁看着风尘仆仆的柳星月道:
  “你找谁?这里是高家庄,闲杂人等还是走远点好。”
  家丁们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柳星月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轻轻的说到:
  “烦请通报主母,就说麦积山柳星月回来给他老人家磕头了。”
  几个家丁听到麦积山,知道是老爷那里的人来了,再也不敢怠慢,慌忙客气道:
  “公子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不一会功夫,一群人从庄园里面小跑着出来,为首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远远的就喊到:
  “是星月吗?都长成大人了,你走的时候才十岁啊。”
  老妇人走到近前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柳星月看到师母已经是有些老态龙钟了,不禁心中有些酸楚,想起了幼时师母的好处,扑通一声,跪在门口的石砖上,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
  高师母心疼的看着石砖上的血渍,连忙拉起了柳星月道:
  “够了,够了,磕这么多头,我会折寿的,你能回来看我就行了。”
  柳星月站起来抱着师母道:“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才回来看望您老人家。”说完了也是泪满衣襟。
  柳星月搀扶着高师母进了庄园,走进居中一座房子,偌大的厅堂内中间并排两个主位,两个主位后面则是一副千里江山图,气势磅礴。
  这时高师母在靠右边的主位上坐好之后,示意柳星月在下面的座位也坐下来,看到侍女送了茶走开了,一起去门口迎接的族人们也都陆续打了招呼走了出去,厅堂内只剩下了柳星月和师母两人。
  高师母慈祥的望着柳星月道:
  “你小的时候这个院落还没有这么气派,这些房子都是后来陆续添置的,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陌生了,呵呵。”
  柳星月又看了看那副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道:
  “家中景物虽然有些变化,但是孩儿内心的感觉还是一切如故,世事纷纷,不足为念,星月只愿师母老人家健康长寿。”
  高师母满意的笑呵呵点了点头道:
  “你师傅还好吧,怜怜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呢?”
  高师母说完了怜怜没有回来后,脸上显现出来一丝失望的神情。
  柳星月心中难过至极,站起身来答到:“师傅老人家一向健朗,他也交代我给您问好呢,只是师妹她,她?”柳星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只好跪了下去道:“请师母责罚,星月没有照顾好师妹,让她被贼人劫持走了。”
  高师母闻言,面色大变道:
  “怜怜怎么了?是谁劫走了她?是你师傅的对头吗?”
  柳星月神情萎靡的答到:
  “我和师妹一路到了京师,后来又准备去关外走一走,结果在边关附近,被关外的高人黑水老怪索无常把师妹劫持走了,都是孩儿学艺不精,抵他不住,后来我伤势好点了又想去关外寻师妹,走到大凌河一线,女真的兵士已经封锁边境,我没有办法再往前走,只好回来和师母商量。”
  高师母颓然的坐在座位上,过了半晌才喃喃道:
  “金人劫持怜怜,必有缘由,先安排人马上通报给你师傅,等你师傅回来,我们再做商量。”
  “姑妈,姑妈。”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脸盘,看到了柳星月陌生的面孔,有些不自然的和高师母说到:
  “姑妈,听后院的人说起麦积山姑爷那里回来了人,是怜怜姐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人啊?”
  高师母看了一眼柳星月,叹口气道:“怜怜姐姐还没回来,这是柳师兄。”
  少女大方的走过来,大大方方的作揖道:“桂英见过柳师兄。”
  柳星月这才知道少女高桂英是师母的侄女。
  “一功呢?他今天的功课有没有做好啊,你和他说,再淘气不听先生的话,我可要抽他屁股了。”高师母这时向黄衣少女高桂英问到。
  桂英咯咯的笑了起来,走过去握着高师母的手道:
  “这臭小子快要把先生气死了,每天就是惦记着能多打几趟拳,四书五经他还是看不进去啊,都是姑妈你惯的,每次都说要打最后没看到你打过他一巴掌,还得叔叔回来教训他,才老实一些。”
  高师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淘小子出好汉,不能文能武也行,历朝历代都是马上得天下,江山也都是打出来的,你看哪个开国皇帝是读书读出来的?”
  柳星月揣摩着师母一番话似乎有些深意,抬起头正好又看见墙上那幅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又想到了魏忠贤问到安塞三十六营之事,心里不禁大惊,难道师母真的和三十六营有关系,越往下想越是害怕,背上和手心里面已经算是汗了。
  高师母看到柳星月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以为他是千里奔波劳累所致,又和高桂英道:
  “你带柳师兄去东院安顿住下,他一路奔波,风餐露宿也辛苦了,让他先好好休息。”
  高桂英兴致勃勃的拉着柳星月就去了东院。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柳星月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到:
  “柳师兄,我是高一功,听姑妈和姐姐说,你是姑爷的徒弟,功夫一定好极了,快起床教我几招,我都守大半夜了,你看我心诚吧。”
  柳星月只好起床推开了门,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少年过来就牵住自己的胳膊,感觉很是亲切,柳星月看着少年憨厚重情的样子,心里也是喜欢,于是说到:
  “你是怜怜的表弟,也是师母的侄子,我就算代师传艺吧,你还是称呼我师哥就行。”
  少年高一功喜出望外,扯着柳星月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道:
  “师哥说啥就是啥,只要你能传授武艺给我,我每天去山上抓麻雀回来给师哥下酒。”
  就这样每天白日里教高一功习武,闲暇时间陪师母说说话,时间到是过得也快,一晃十几天就过去了。
  这天午后,柳星月让高一功继续扎上马步,练气吐气,修习基础的内功。自己想到已经一天没有去给师母请安了,就走向了师母经常待着的厅堂。
  到了厅堂门口,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柳星月走了进去,厅堂正中的两个主位椅子上,右手边的师母笑意盎然,左手边端坐着一个威武霸气的白袍中年人,却是在毛乌素沙漠偶遇的那人。
  白袍人看到柳星月进来了,也不禁有些意外,起身过来握住星月的手道:
  “老弟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我有缘又相遇了,想不到你竟然是姐夫的唯一弟子,那天我还没和你说,我就是高迎祥,哈哈哈。”
  高迎祥说完了仰头大笑,意气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