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十六营
作者:江南虹      更新:2021-06-03 17:28      字数:3092
  柳星月站在山坡上,俯瞰谷内几千营众正在操练着队列,自从高迎祥回到安塞后,每日里清早,附近村寨和矿区里面的几千人,都会集结在山谷内进行两个时辰的操练。
  高迎祥一身白袍,骑着一匹白马,在谷内往来驱驰,指挥变换着攻防节奏,几千营众们绝大多数都拿着木棍,铿锵有力的呼喊声在山谷里面来回传荡,气势却也非凡。
  每天的操练结束后,几千营众分别回到各自村寨和矿区,又拿起了工具干着自己分内之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这松弛有度的场面,柳星月知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机会合适的时候,高迎祥肯定会揭竿而起的,连日来问起师母,老人家的态度对此也是含含糊糊,多数都是一带而过,把话题引到其他方向去了。
  一阵马蹄声传过来,高迎祥纵马上了山坡,到了柳星月面前,飞身下了马道:
  “星月来了啊,看了我的操练有什么看法不?”高迎祥洪烈的话音说完之后,朝着散了的队伍看过去又是一阵大笑。
  听到高迎祥的大笑,柳星月内心不禁打了个冷战,这笑声里面隐含的分明就是一代枭雄啊,此人气势非凡,豪气干云,天下大乱风起云涌之时,必是一方霸主。
  想到这,柳星月微笑道:“大哥指挥有方,运用乡谊情分,又能凝聚人心,他日必能有所成就。”
  高迎祥回转身,拉住了柳星月的手,诚恳的看了半天,忽然说到:
  “我志在千里,改变天下穷苦百姓的出路,如今世道,天灾人祸,百姓苦不堪言,东北边关风云莫测,女真人虎视眈眈,一直在寻求时机南下中原,朝廷内外,奸党林立,官宦相斗,国家危难重重啊。
  我欲起兵之时,但愿星月能助我一臂之力。”
  柳星月闻言,知道高迎祥早晚有这一天会向自己摊牌,只好答到:
  “大哥胸怀天下,志存高远,星月一介武夫,幼时承师傅师母教诲抚养,知道国恩家德,自是不敢轻易做一个叛逆者,当今天下虽然风云变幻,却也未必到了要非揭竿而起之时。
  外敌未驱,内乱先起,百姓不是更加苦上加苦,再者,我一身技艺出自恩师,即使有什么想法,也要先行请示了恩师才能定夺。”
  柳星月一番话言辞有理,说明了当前形势,又把决定权推到了师傅那里,也没让高迎祥感到难堪。
  高迎祥听了柳星月一席话,默默无语,长叹了一声后催着马下了山。
  回到庄园,高一功刚刚冲了个冷水澡,就跑过来和柳星月道:
  “柳师兄,叔叔升了我的官,让我带两百人了,这喜事我要向你汇报啊,哈哈哈。”
  柳星月拍了拍一功的肩膀道:“好的,我知道了,快穿上衣服,小心着凉了。”
  高一功穿上衣服,开心的向自己的卧房跑了过去,柳星月还在想着高迎祥的豪气干云和胸怀大志,低着头向前走着,想去给师母请个安。
  这时一顿银铃般的笑声过后,高桂英俏生生的站到了面前,几天没见,这丫头好像忽然间就长大了许多,柳星月心里想着,面带微笑问到:“桂英,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高桂英调皮的挤了下眼睛道:“姑母杀了一只羊,中午让你过去吃手抓羊肉,小女子特来禀报。”
  柳星月哈哈大笑,看了看桂英可爱的样子道:“那就有劳了,我今天中午就到师母那里吃。”
  一整只羊煮熟了,切成差不多手指长的条形,分成十来个盘子端上来,高一功坐在桌子上,嘴巴几乎流出了口水,忍不住的抓起一块,连蘸料都没有沾一下,就往嘴巴里面送。
  高师母笑骂道:“你柳师兄在这里,也不怕笑话,星月,快点趁热吃吧。”高师母说完就夹了几块肥嫩的羊肉送到柳星月碗里。
  几个人吃着聊着,一会功夫,一功和桂英都吃的差不多了,起身都跑出去玩了。
  高师母站起身在柜子里面拿出来一坛陈年老酒,放到了桌子上道:
  “这酒还是十年前你师傅回来时我准备的,剩下几瓶一直没喝,存在这里等你们爷俩回来喝,你喜欢喝酒,今个师母高兴,也陪你喝上几杯。”
  柳星月激动的开了酒封,先给师母斟满,又给自己倒上,正襟危坐等着师母说话。
  高师母慈爱的看着柳星月道:
  “你来了这么久,有些事你也清楚一点了,迎祥结营备练,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家人、族人、十里八村的乡亲百姓们能有个依靠。
  这些年你一直没在师母身边,有些事你师父也没和你说,他这次让你和怜怜到京师也是有所打算的,让你们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只是没有和你们俩说而已。
  你师父年轻时候,曾经因为自己妹妹死在宫廷之内,所以对当今朝廷一直耿耿于怀,当然他妹妹之死也是事出有因,你师父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就和朝廷反目公然造反的。
  迎祥后来搞了结营之事,你师父和我来往书信,开始没有反对之意,到后来他已经直接让我和迎祥说,要早做准备,多结营,天下之乱不远了。
  所以今天我叫你过来,也是商议此事,你自小就在我和你师傅身边,就像我们的亲生骨肉一样看待,长大了你有什么想法也没错,但是家里面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你迎祥叔叔,我就这个想法,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高师母说完,柳星月一身冷汗就下来了,连师父师母都公然支持高迎祥的结营之事,这和支持造反有啥区别呢?难怪我和师妹见了魏忠贤,魏忠贤会那样问。
  看来一切早就有了准备,只是自己和怜怜蒙在鼓里而已,想到师傅师母的恩重如山,柳星月咬了咬牙站起身道:
  “师父师母待星月恩重如山,这份情谊星月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师母交代了,星月一心一意帮着迎祥叔叔就是了,即日起,柳星月就是结营的一员了。”
  柳星月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对面的高师母满含笑意,点了点头也干掉了酒杯里面的酒。
  明明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是不情愿卷入这大是大非之中,可是师母之命不可违,决断之后是压力是彷徨还是惶恐?
  柳星月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干掉了坛中的酒,高师母默默的坐在旁边,看着第二坛酒都已经喝掉了,就再也不准柳星月喝了,柳星月起身踉跄的回到了房间,桂英端了一盆温水过来,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了脸和手脚。
  看着桂英窈窕的身影出了房间,柳星月脑海中蓦然浮现起在边关受伤后的那个夜晚,山脚下遇见红娘子的场景。一袭红衣的少女,深深的印在了内心深处,不知这红娘子现在又流落到何方了,今生今世还有没有缘再见到她?
  柳星月脑海里面胡思乱想着,借着酒力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柳星月和高一功大早就起来了,赶往风云谷结营操练。
  柳星月的马一进谷口,高迎祥一身白袍骑着白马就跑了过来,隔着好远就喊到:“星月,从今往后就有劳你了。”
  听着高迎祥的话音诚恳,柳星月在马上拱了拱手道:“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高迎祥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今后我俩还是兄弟相称,辈分什么的他们各论各的。”
  不一会,结营的几千人都到齐了,高迎祥和柳星月纵马上了山坡下面一个高台,高迎祥扬起马鞭,指向半空大声道:
  “各位兄弟们!今天我要和大家伙说个好消息,我们队伍又来了个英雄豪杰,他就是我身边的这位,柳星月柳少侠,从今天开始,柳少侠就是我们队伍的一员了,即日起他就是我们结营的总教习,大家欢迎!”
  风云谷内几千人一起呐喊:“欢迎柳少侠,欢迎总教习。”
  柳星月看着激情热烈的场面,含笑着向谷内几千营众点了点头。
  几千人欢呼之后,一些人尤其是来自附近矿区的穷苦矿工们,看到柳星月不过是个书生模样,心里想到让这样的人来做大家伙的总教习,心里面都有些疑问,不免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高迎祥看到大家伙的表情,知道众人不服气。于是转身和柳星月道:
  “星月,你就露一手给大家伙看看,好让兄弟们心服口服,每天跟着你操练。”
  柳星月微笑着点了点头,提气纵声长啸,一时间谷内有如龙吟虎啸,啸声瞬间就把几千人的喧闹声压了下去,离得近的纷纷捂起了耳朵,表情痛苦的看着山坡上的柳星月。
  柳星月渐渐压低了啸声,纵身飞起,几个起落就到众人面前,展开轻功,疾如脱兔般的就围着众人转了一圈,又回转到山坡高台之上,拱手向几千人打着招呼。
  风云谷内的几千人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鼓噪起来,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信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