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阳门主
作者:江南虹      更新:2021-06-03 17:28      字数:5199
  兰州府!地处黄河上游,也是西北的门户,从此西行去回疆,南下至吐蕃,兰州都是必经之地,明初建文帝元年,肃王率几万兵士在此屯田开始,这里的驻军是一边在田间耕作,一边拿起武器戍边。
  辛铁丹和高怜怜在白塔山下的一个渡口下了船,看着黄河两岸的依山而建的密密麻麻的房子,怜怜高兴的和辛铁丹道:
  “这个船啊坐了十几天,也太无聊了,还是大地方好,看这兰州府热闹的很啊,我俩歇两天,从这里东去马快的话,三天就到爹爹那里了。”
  辛铁丹抬头看了看白塔山还有前面的白塔关低声道:“这兰州府城里面大部分都是兵将,我俩现在还不是清白之身,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怜怜挤了个鬼脸,不再做声。
  白塔关下,几十个兵士守在城门两旁,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
  辛铁丹牵着马走在怜怜的前面,镇定自若穿过了两侧的兵士把守的城门,走在门洞下面,马上就要进了内城,后面突然跑过来七八个兵士围上了他,为首的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兵士像是他们的头头,端详了一下辛铁丹道:“客官是哪里人氏?来兰州卫做什么?”
  辛铁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出了点汗,镇定的答到:“我是济南府人,送朋友到秦州去。”
  高大威猛的青年兵士走过来,拉了拉铁丹的马匹上面的酒袋道:“你是济南府人,你马上的酒袋却是延安府那边的,这酒我老张从十岁就开始喝,你去秦州又是绕路到兰州干什么?客官的话前后矛盾,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青年士兵老张说完,手上的大刀就指向了辛铁丹,另外七八个士兵也纷纷拔出来兵器,把辛铁丹团团围在了中央。
  辛铁丹正要辩解,怜怜这时从后面走过来,到了叫做老张的青年士兵面前道:“这位小哥,听口音你也是延安府那边的,我们是老乡啊,呵呵,这位大哥是我师兄,他是送我到秦州探望做生意的爹爹,师兄怕我骑马累,我们就从延安府到宁夏府坐船过来的,我们是正经人家的,不是坏人啊,小哥老乡!”
  青年士兵老张旁边的几个兵士起哄道:“哈哈哈,老张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夜晚溜溜光,哈哈哈!”
  怜怜闻言,脸上通红,不禁向辛铁丹看了一眼,辛铁丹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这时老张骂到:“几个直娘贼,再取笑我张献忠,老子扒了你们的皮,这是我的老乡,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几个士兵似乎很怕张献忠,不再言语了。
  张献忠看着怜怜道:“好了,你们走吧,听你口音知道就是家乡的,在这里遇到老乡也不容易,我叫张献忠,有啥事就到白塔关城来找我。”
  怜怜微微鞠了个躬和张献忠道了谢,和辛铁丹匆匆的拉着马进了内城。
  二人进了兰州城,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戎装的明军兵士,心里不禁还是紧张。
  辛铁丹靠近了怜怜低声道:“此地为塞外边城,来往客商不多,我们俩还是有些打眼啊,这里还是不可久留,刚才要不是遇到你那个叫张献忠的小老乡,就很是麻烦的。”
  街上的士兵看到怜怜容貌秀丽,天姿国色,都是指指点点后,说着些不找边际的粗话笑着。
  铁丹赶紧拉着怜怜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道,走进去没多远,刚好看到一家客栈,二人匆匆进去开了两间房住了下来。
  客栈账房的伙计一边收着银子,一边盯着二人看个不停,怜怜被伙计看的转过了身去,辛铁丹也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发作,账房伙计收了银子,领着二人到了房间,什么话也没说匆匆的就走开了。
  辛铁丹越想越是纳闷,以往住店,伙计都是客气的很,唯独这个客栈有些奇怪,难道是这边荒之地,风土人情和中原一带不一样吧。
  怜怜在船上待了十几天,一直都没有洗澡,进了房间就关紧了房门,把换洗衣服找了出来。泡在温热的水里面,浑身有说不出来的舒服,怜怜一边搓着身子,一边哼着说不出名的陕北小调,享受着这舒服劲。
  迷迷糊糊的怜怜半躺在木桶里面,似乎都有些睡着了,这时忽然外面很大的嘈杂声传了进来,只听有人喊到:“都给我围起来,这回一定不能让逃犯跑掉了。”
  说完后,门口外面就是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响起。
  怜怜大惊失色,知道一定是官兵来抓自己和铁丹了,急忙从热水木桶中越了出来,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拿起宝剑就跑到了外面。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怜怜出来看到,辛铁丹拿着宝刀正守在自己的门前,和十来个官兵打在一处,地上已经躺下了两个受了伤的兵士。
  客房屋脊上面还有几十个官兵,弯弓搭箭就是不敢射下来,怕伤到他们自己人。
  这时有几个官兵看到怜怜走出了房间,呐喊道:“先射这个小姑娘。”四周屋脊上的官兵听到号令,箭如飞蝗般的就射向了高怜怜。
  怜怜一边用宝剑拨打着飞下来的箭,一边又退到了房门口,这时怜怜房间上面的官兵就看不到她了,只有两侧房间屋脊还有零星的箭射下来。
  辛铁丹知道怜怜这会退到了房间门口,相对安全了一些,手上的宝刀大显神威,又砍翻了几个士兵,正面屋脊上忽然跃下来四五个一身劲装黑衣大汉,看服饰显然不是官兵。
  房上一个当官的喝道:“你们几个饭桶走开吧,让东厂的大人们收拾这个逃犯。”
  五个劲装黑子大汉已经把辛铁丹围在了中间,之前那些兵士基本上都在辛铁丹的正面,如果辛铁丹抵敌不住东厂这五个高手的话,退到怜怜的房间都困难。
  东厂的五个人也不说话,手上兵刃瞬间就攻向了辛铁丹,一会功夫五六十个回合就过去,五个人围着辛铁丹打的团团转,屋里上的众官兵也一边呐喊者,一边向守在门口怜怜的射箭,不让怜怜过去助战。
  五个劲装大汉都是东厂的一流高手,也都是名家弟子,手底下有着相当的技艺,辛铁丹越来越吃力,看到怜怜落在门口又出不来,心里不禁苦笑:“看来今天和怜怜是难出此门了,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带怜怜走这条路线回麦积山。”
  铁丹正分神这会,侧面一个东厂高手的剑刺过来,正中辛铁丹的右臂,手上的宝刀几乎脱了手,怜怜站在门口焦急的大哭起来。
  辛铁丹听到了怜怜的哭声,手臂上似乎感觉不到那么痛了,心想到怜怜如果在我手上有个什么事情,我辛铁丹还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想到这铁丹运足真气注于宝刀,侧身躲开左边的攻击,右手刀挥出,刚才刺了他一剑的东厂高手,前胸被划了好大的一个口子,那人啊的一声大叫就退出了打斗。
  这时辛铁丹全神贯注于右前方向,后面的一个东厂高手的铁枪也到了铁丹背心,辛铁丹感受到了铁枪破空过来的劲气,前面左面右面各有一人,也是拿着各自兵器打了过来。
  辛铁丹这时已经再也来不及多想,纵身跃起,但还是晚了一会,他人在半空中,背后铁枪已经扎在了小腿之上,辛铁丹小腿中枪真气一散,人就从半空中又栽了下来,跌在了四个东厂高手的中间。
  这时辛铁丹万念俱灰,知道自己跌下来了,小腿上又受了伤,估计是再也冲不出四个东厂高手的包围了,脚还没触地,四个东厂高手的兵器就都打到了铁丹的身前,靠着仅存的几成力气,辛铁丹用宝刀把正面打来的兵刃挡住了,另外一条大枪和一把剑就都到了辛铁丹的下腹,铁丹知道枪和剑到了自己下腹和胸部,自己已经无法抵挡,必死无疑。
  辛铁丹茫然无措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怜怜,怜怜这时几乎已经瘫软靠在房门上,腿上也是中了箭,眼神中带着无限哀怨和不舍,关切的注视着铁丹。
  辛铁丹心中大痛,痛的不是自己马上就死在枪还是剑下,而是自己死了后,怜怜落入敌手怎么办啊。
  忽然间,就要刺到了辛铁丹身上的枪和剑,忽然间都不可思议的飞走了,四个东厂高手这时也腾腾腾的倒退了五六步,才稳住了身形,四个人站稳了之后,用手捂着各自的胸口,似乎是一瞬间都受了伤。
  怜怜这时忽然大叫道:“爹爹!您来救我们了,呜呜呜!”怜怜说完就大哭着跑向了辛铁丹这边。
  屋脊上箭如雨下,射向了怜怜还有辛铁丹,辛铁丹这时才看到一个灰衣人,背对着自己怒喝道:“米粒之光,也敢放光华,星月!你给我把这些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灰衣人说完,两手的衣袖挥向半空,飞过来的箭雨,一下子就被白衣人的真气击飞的四处都是,很多又打回到四周屋脊之上。
  这时屋脊上出现一个白衣青年,绕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纵身如飞,一圈下去,屋脊上的官兵,大部分就已经中了白衣青年的剑,纷纷从屋脊跌落到地上,还有一些是受地上灰衣人回击的箭所伤。
  辛铁丹这时才看清楚屋脊上白衣青年正是柳星月,地面上的灰衣人不用说就是怜怜的爹爹,白阳门主欧阳雄了。
  欧阳雄搂着女儿怜怜,爱抚的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道:“乖女儿不哭了,爹爹来了,你还怕什么啊。”
  欧阳雄说完后,转过身来看了看辛铁丹道:“年轻人不错,能舍身取义,誓死保护怜怜,不做偷生之辈,乃是真豪杰也!一路从关外到此,万里护送爱女,欧阳雄谢谢你了!”
  辛铁丹用手拄着宝刀,走进了一步躬身道:“前辈过奖了,辛铁丹见过欧阳前辈!”
  欧阳雄严肃的表情骤然开朗了许多,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了,哈哈哈!”
  这时柳星月也从房顶上下来了,和高怜怜辛铁丹开心的打着招呼。
  欧阳雄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和一些受了伤的官兵,长叹了一声道:“算了,我们走吧,他们也是无辜的。”
  张献忠被五花大绑捆着,跪在兰州卫指挥使衙门的地上。
  大堂上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拍了下板子喝道:“张献忠,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是陕北来的逃犯,竟然敢放他们进城,逃犯跑了不说,还死伤了我这么多兄弟更可恨的是东厂来协助捉拿逃犯的五位大人,也死了两个,重伤了三个,你叫我怎么和魏大人交代?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献忠抬起头支吾道:“陈大人!小的真没认出来那对男女是逃犯,我要是认出来了我肯定会抓住他们的啊。”
  陈大人又喝道:“就凭你们能抓住他们,东厂的五大高手都拿不下那个辛铁丹,哼,我养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废物饭桶。”
  张献忠跪在地下,心里笑道:“多杀几个更好,也解了老子心头之气,不是看你陈将军对我好,俺老张早就偷偷的把你也宰了再跑路的,这大明的当官的都该杀,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张献忠以前小时候家里贫困,和父亲到处流浪,贩卖枣子,没少受人欺负,也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后来父亲死了,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迫不得已才出来当兵的。
  张献忠辗转从陕北来到兰州卫,最开始就是给大堂上的陈洪范将军当卫兵,因为张献忠人很精明,又是灵泛,很得陈洪范赏识,在陈洪范身边待了一年,又把他派到下面当了个小头目,也是对张献忠的栽培和看重。
  陈洪范看到张献忠眼睛咕隆隆的乱转,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于是拍了桌子喝道:“你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你知道你这回犯的错是要砍头的,到时我把你的大脑袋砍下来了,我看你还主意正不。”
  张献忠听到要砍头,这回吓到了,赶紧磕头磕个不停,磕完头了和陈洪范道:“大人救救我吧,念在我鞍前马后伺候您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
  陈洪范又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我说了不算,把这家伙给我押进死牢,等候发落。”
  皋兰山崇庆寺位于兰州府城的南面十几里处,这座寺庙是本朝洪武初年所建。
  崇庆寺金刚殿内,欧阳雄盘腿坐在大殿一侧,辛铁丹柳星月高怜怜也盘腿坐在他的后面。
  四人对面,则盘腿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僧,老僧须眉皆白,好似入定了一般,过了半晌,老僧微微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般看了过来,辛铁丹迎着老僧的目光看过去,几乎打了个冷颤,辛铁丹心里有些承受不了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听老僧说道:“欧阳施主!江南明月山一别,一晃快二十年了,那时你也是差不多他们这般年纪,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现在后生们都这么大了,人生如朝露啊,阿弥陀佛!”
  欧阳雄谦恭道:“大师云游天下,难见仙踪,我也是上个月才听说大师从潼关西行来了,这才早早的在此恭候大师驾临,闻听弘虚大师的法言!”
  辛铁丹听到弘虚大师,心中大惊,对面的瘦小老僧竟然是名满天下弘虚大师啊,在五台山很小的时候就听师傅说起,神州三奇一僧一道一居士,一道即是紫阳道长,一居士就是义弟的师傅茅一天,而这一僧就是眼前的弘虚大师,这三位也就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三大宗师,弘虚大师多年云游天下,极少有人能看到他的仙踪,而流风公子也是有幸在黄州护国寺见到了弘虚大师。
  这时听到弘虚大师说到:“白莲教解散有十年了吧,你离开了明月山也这么多年了,在西北一带也是几乎和阳昆仑并驾齐驱的人物了,即使放眼天下,能在欧阳雄之上的,也就是屈指可数的有限几人,欧阳施主何故还有冲天志向?老衲甚是不解。”
  欧阳雄沉吟了半晌道:“大师所言极是,欧阳雄自退出白莲教十几年来,一直安心在麦积山潜心修行,只是近几年来,天怒人怨,百姓苦不堪言,官府横征暴敛,贪污腐败成风,哪管底层百姓之死活,我从未有其他想法,只想为天下贫苦百姓讨个说法,至于荣华富贵我早已如过眼云烟,看透了,也看淡了。”
  弘虚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国家也好个人也罢,一切都是宿命,阿弥陀佛!”
  欧阳雄看到弘虚大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四人起身一起给大师鞠了个躬,退出了金刚殿。
  张献忠在死牢里面待了几天,最终在陈洪范的周旋之下,找个借口把死罪逃脱了,打了一百军棍除了名。
  捡了一条命的张献忠,养好了棍伤后,来到兰州卫指挥使衙大门口,跪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头,算是和陈洪范将军的告别,踏上了返回陕北的路。
  陈洪范万万没想到,他的偏袒,导致了几年后一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给大明朝和千万黎民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