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1      字数:3318
  奔命和甘宁赶到小树林时,梅梅正焦急的转来转去,虽然夜黑什么也看不到,还是使劲的往坞堡伸着脖子,一看到奔命,唤了一声兄就扑了上去。
  奔命看到身后的火龙犬吠,知道时间紧急,也不多说,脱了上衣撕碎就让梅梅包扎背后伤口,又对其他人说道:“追兵来了,来不及商讨,你们护送我阿母、阿妹回大陆泽,我身上伤口流血,难逃猎犬追踪,由我引开追兵”。
  典韦性子最急,又武艺过人,最向往战阵厮杀,方才就后悔没留在坞堡殿后,几次嚷着要去接应奔命,其实是想回去厮杀一番,此时见奔命要撇下他,立马跳起来死活要一起殿后。那甘宁重名重义,也不离去。赵云年纪虽小,却善审时度势,见三人都要留下,只得护送瑞荣和梅梅。
  奔命见阿母魂不守舍,面色惨淡。才知她已得阿翁消息,此时又不得劝慰排解,怕她像阿翁一般,只得拉着依依不舍的梅梅叮嘱几句。
  待三人走后,夜色中火龙已逐渐汇拢过来,犬吠声声可闻,奔命与二人对视一眼,抱拳道:“珍重,追兵势大,我等需分散开来,有时机就突围,泽边沼泽处会合”。说完,三人各自拿刀,背上木棍活藤就散开没入丛林。
  坞堡恶犬七八头,日常以生肉喂食,还常扔些犯错的奴婢徒附,供其撕咬吞食,最是凶残。当先三头嗅着血腥味儿冲进丛林,还以为是日常行猎,嘶吼狂吠,哪知黑夜里一支木棍射来,穿透顶头那只猛犬脖颈,余势不止,将它钉在地上,只余挣扎颤动。狗瞳较大,夜晚犹能视物,早已看清树上之人,其余两犬不但未被吓到,反而狂叫着就扑了上来,奔命从树上拧腰纵身往下一跳,空中转身,手中刀借着坠势就劈向一只人立上扑的狗,刀半入头骨竟被卡住,旁边那只已直往咽喉咬来,奔命不及抽刀,沉神定气,左臂一横拦在那狗下颌,右手趁势捏住喉骨,五指收紧猛力一捏,那狗扑腾几下就不动了。后面追着的王家部曲正好赶上奔命捏骨杀狗,等抽刀冲到时,奔命在树影里左纵右跳,转了几棵树就不见身影,只余下一众部曲面面相觑,心中发怵,夜黑不辨踪迹,只得等后面狗来。
  片刻后,等后面那队部曲又带了三只猛犬过来,两队合作一队,一百五十余人,也不敢放狗当先,只牵狗猛追。
  黑夜林中荆棘密布,缠枝绊藤,众人行进缓慢,那三只猛犬却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往前挣脱,谁料侧面树林里暗无声息的又飞出一根木棍,穿透狗腹后又钉入左侧牵狗人小腿,那人一声惨叫,手中绳一松,那猛犬就往右边荆棘丛中扑了进去,众人就听到不远处荆丛晃动,嚎叫打斗,片刻后就无声息。待众人急忙赶去时,只见那只猛犬腹破肠流,躺地呜咽,四周不见人影,剩余那只猛犬只对着一处荆丛狂吠欲扑。
  众人一阵心惊,相顾骇然,正踌躇追还是不追时,就听到队尾有人惊呼:“王蛮死了,王蛮死了”,“这里死了一个,这里死了一个”。一时人声鼎沸,众人喧嚣,不知到底死了几个。
  正惊惧时,那仅余的猛犬就大力往前一冲,牵狗人一不留神,手中绳索就脱手而出,只见那猛犬后仰抓地,头颈前伸,居然连一声嚎叫都无的不停往前被拖走,片刻后就无声息。众人看着那晃动的荆棘丛,虽相隔不远,竟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鬼啊”不知谁吼叫了一声,一时众人都打了个冷噤,就觉黑夜林中处处诡异,恶鬼凶兽无数,都缩着脖子你挤我推靠在一起,火把聚在一起成了火堆,周围更加明亮。正稍觉安全之时,就看到五六根木棍伴着嗖嗖声四面而来,外围的几人立时被钉倒在地,血腥味儿瞬间就弥漫开来。这下众人被吓破了胆,机灵的慌忙丢下手中火把,拔腿就往外冲去:“跑啊,跑啊”。一时间火把满地,众人四散。
  夜林静寂半晌后,一声鸟鸣响起,随后另外两个方向也鸣叫呼应。从荆棘丛中就陆续钻出了三人,衣衫褴褛、裸露皮肤上都血痕累累。
  “不过瘾,不过瘾,光扔棍子绳子,我还一刀没出呢?”典韦嘟囔着。
  甘宁拔着脸上的木刺,笑到:“就这刺棵子烦人,待我拔完刺再去摸杀几个”。
  奔命蹲下身子,替典韦清着背上木刺,说道:“穷寇莫追,再说这部曲也有些出于无奈,被逼为恶,既然无害于我等,且放过吧”。
  甘宁、典韦不以为意,但也知天色将明,到时敌众我寡,优势尽失,凶多吉少。
  于是奔命带着二人走出密林,来到河边,甘宁最善戏水,帮衬着奔命,三人顺水游到天色大亮才上岸往大陆泽奔去。
  再说那一众部曲惊慌逃窜,夜里又惊了些毒虫长蛇,鼻青脸肿的返回坞堡时,个个带伤,一查人数,半夜光景竟少了五十余人。众人怕王秃儿责骂,只对他说夜里遭了黑林贼的埋伏,槐树林里埋伏了千余人马,神出鬼没,有猛兽山鬼为助。王秃儿经过军阵,知道这话虚多实少,但看众口纷纷,一时惊疑不定,只派一半人众入林搜索,一半守卫坞堡,入林又找到二十余伤筋折骨的部曲,只不见一贼踪影,牵犬搜寻,到了河边便失了踪迹。
  回报王秃儿后,气得他暴跳如雷,派人烧了王霸家后犹不解恨,又把王霸扔给猛犬撕咬,可怜王霸为奴一生,竟落个死无全尸,葬身狗腹,直如张角给的五古符文:“链锁咽喉身俱来”,注定的命,难以挣脱,更何况王霸从未试过挣脱。
  待到去找王三六了解昨夜情景时,竟不见人,原来王三六听闻奔命竟是黑林贼人,害怕报复,又怕王秃儿迁怒,也管不上杀死王秃儿的誓言了,趁乱卷了五姨太的饰品存金就逃了出去。王秃儿一听,气得脑门上青筋暴起,一面派人去追王三六,一面派人向巨鹿郡官府和韩府报告贼人消息。又想起还有个桃花身首分离,令人一并扔去喂了狗。
  奔命三人上岸不久就碰上张燕,赵云正带着五十余悯孤堂学童急急赶来,张角不在石寨之中,又严禁暴露黄巾实力,精徒调动不得,只得带着十龄以上学童来救,一路又不敢张扬,以致此时才到。张燕见了奔命,想起往日自身遭遇,颇能理解他此刻心情,只拍了拍他肩膀:“精习武艺,我等大仇可报,世间大仇可报,时日不远”。
  一行人原路返回大石寨,瑞荣和梅梅已被安置在石寨西面匠作杂工居处,和刘婆居于一屋,。奔命不待处理背上伤口,急忙跑去看望,只见刘婆正劝慰着瑞荣,梅梅不说话,两个小拳头不停的锤着瑞荣肩膀。
  奔命低唤了一声:“阿母”,欲待劝慰,却未语哽咽,泪先流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瑞荣一把搂过他,哭道:“孩儿啊,我等何以如此命苦?!”
  两人偎依着哭了半天,心痛稍缓。奔命经一年太平道洗礼,守善道,救天下,致太平的想法已深入脑海,开口就劝慰道:“阿母无需忧伤,我等并非命苦,实是世间恶人太多,我等命苦之人一起,守望相助,杀恶人,定可还世间太平”。顿了顿后又咬牙说道:“我今生定要锄尽恶人,为良善之人争条活路!”。
  刘婆听了神色激动,满面期待,瑞荣却只怔怔的看了奔命一会儿,并不说话,唤来梅梅,两人一起脱去他上衣,将伤口麻布解开,细细清洗。
  奔命怕她们担心,开解道:“阿母不用担心,我随大贤良师习练道术武艺,几日后即可复原。”梅梅听了,立时便留心上了,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对针灸药石犹感兴趣,直到奔命答应教她方才罢休。
  奔命欲同瑞荣多说几句,排解阿母心绪,哪知瑞荣只是若有所思,并不言语,只得道:“阿母,明日你到石寨走走就知道我等势力,王秃儿、王三六我必亲自杀了他们”。
  见阿母还是不搭理,伤口已重新细细包裹,只得出门去,想到阿翁死后连个尸身都没带回来,不能入土为安,只得寻到王霸亲自给他编的那个竹篓,葬入土中,聊做纪念。
  次日完成功课后,入夜又去探望阿母,听到阿母在刘婆陪同下绕石寨转了一圈后,兴奋的道:“阿母,大贤良师说了,这石寨万余人众,大汉地界内尚有几十处,如今你可相信我等能还世间太平了罢?”。
  瑞荣听了,淡淡一笑,伸手抚了抚奔命头顶:“孩儿,你一年长大不少,我便与你说说罢,你知道阿母本出身韩氏,打小也见过权贵豪族,阿母倒也能略知一二。”
  奔命以前还从未听人说过世家,当下收起兴奋之情,认真听了起来。
  “当今虽说是大汉天下,莫不如说是豪族当道,累世官宦如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各州分封的刘氏宗亲,那个不是宾客盈门,田地连阡陌;镇疆大将,世家出身,拥兵数十万。这些人都是你口中所言恶人,而杀你阿翁的王秃儿不过是不知名韩氏的一个家奴,又有多少势力与人马?”
  奔命往日在悯孤堂从未听闻这些,听得目瞪口呆,张嘴半天才有气无力的答道:“不过百余”
  “百余人马尚且逼的我等走投无路,现在你还觉得命苦之人势众吗?”
  瑞荣盯着他继续问道。
  奔命怔了半天,不能回答,强自又陪着聊了些杂事,返回住处后,辗转反侧,一宿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