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1      字数:2955
  奔命在县衙里呆呆的坐着,神色茫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向懦弱善良的庶民徒附破城之后,便变得暴戾、贪婪、凶残,去欺压和以前自己一样苦命的人,想起街道上那被麦袋拖着的老汉,那房屋内的抢夺呵斥,县衙后院还在持续的女人哭泣,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儿石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举大业仅仅是让穷苦困顿的庶民徒附变成了另一个为恶的权贵,那么举大业有何意义?如果庶民徒附不举大业,那么活路又在哪里?难道这天地之间只能延续着权贵横行无忌被暴力推翻,通过杀戮造就新的一批权贵,如此循环往复,如草木枯荣一般吗?可人是万物灵长,就没有一条脱离苦海循环之路吗?大贤良师的教义扬善除恶,为何一到现实中来,带来的不是善,更多的确是恶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奔命想了半晌,也没有答案,只得自己劝慰自己,这是太平道没有言明军纪,是由教成军,万事草创而带来的问题,并不是教义有问题。想到军纪,便聚集十个神徒,一起来商议制定,有了草案后也无暇细想,押着县衙内那十余个被绑的小头目,往校场走去。
  任县县城城并不大,人丁将近十万而已,校场平日里也就容纳个两三千人,此刻陡然聚集了万余人,远远便听见喧哗吵嚷之声,奔命忙加紧脚步赶到,只见整个校场里全是人头,一个个黑瘦黑瘦的身躯挤来挤去的,如那烂泥塘里的泥鳅,幸而是初春时分,天气尚冷,若在酷暑之时,只怕中心人群早已热晕过去。
  校场入口处尚有头裹黄巾、身着皂青色县丞官衣的正领着十余个衙役,不停的向守在入口处的悯孤堂部众喝骂推搡,那些悯孤堂众人倒也机敏,只是守住入口,手举神徒令,不停的分辨拖延时间。
  奔命见众人快弹压不住,忙加紧脚步跑到校场入口,就听到那皂青色衣衫县丞正在大声的吵嚷,“我等逢大贤良师号令,作了这任县的内应,出生入死拿下了县城,为何反将我等关押起来,我等要去找天公将军讨个说法,你等说是不是”,后面跟着的衙役及众人见他回头喝问,均齐声附和,讨说法讨说法的呼喝此起彼伏,又往前挤了几步。
  奔命见形势危急,此时控制不住,这些人回到县城必将为祸更大,与身边执旗神徒交代了几句后,拿过他手中旗帜,挤到推搡的中心,运气于臂,双手拿着旗杆猛得往前一推,那县丞等正面十余人直觉一股大力从旗杆处传来,被推得往后直退了十余步。伸手欲反推过去,一则被旗杆贴腹,手搭上去没有发力空间,二则越用力那旗杆反推力道越大,难以撼动。奔命推了十余步后,往后一纵,双手持住旗杆尾部,运力往前横扫,顿时卷起一股劲风,带着浓郁的血腥气,那旗面打到那些又在往上冲的众人头脸上,竟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前排十余人被拍倒在地,挣扎不起,后面众人也一愣怔,趁着众人猝不及防时,奔命气劲贯臂,嘿的一声将旗杆往地下一插,那旗帜竟入土三尺,一时镇得前排众人都安静下来,后面推搡的人群不知变故,也跟着慢慢止住喧嚣,奔命趁机大喝道:“休得喧哗,整顿队形,大贤良师有令”,身后神徒跟着放声齐喊,重复了五六次后,整个校场方才安静下来,奔命乘机着众神徒按横纵整起队形来,那被扫倒在地的县丞还欲说什么,见奔命满面杀气的盯着,手持的那旗杆入地三尺,身旁衙役也被骇住,自知不敌,嘟嘟囔囔的也去排队。
  待众人横纵站好后,容纳两千余人的校场各个角落都站得满满当当,但彼此之间尚有间隔,不似方才挤作一团,但交谈询问之声,只如百万蚊蝇齐飞。
  校场前有个不大的点将台,以黄土为基,上盖木板,四周砌石,奔命有心威慑众人,往台子打量几眼后,手一提,喝了一声起,那入地三尺的旗杆就被提起,几个纵步往台上一跃,脚跟顺势在点将台木板上运劲一踩,那木板立刻破裂开来,抬脚后喝了一声入,手中旗帜往破裂处一插,那旗帜顺着木板破裂处,入黄土三尺有余,比另一侧木板上立着的旗杆竟矮了一半,台下站立的众人不知此中玄机,见他只轻易一插,就将旗杆插入厚实的地面,一时目瞪口呆,再无喧哗。
  奔命令人将被绑的十余人押在台上跪下,向台下扬声道:“大贤良师举大业,怕你等军纪不明,特让我等前来巡视,进城后发现你等中有那村痞恶霸,竟欺压庶民,抢夺粮食、奸yin妇女,不惩治天理难容,我已在县衙将张猛三人就地正法,以正军纪,怕你等不知军纪再犯过错,才令聚积校场,并不是拘押”,说完往台下扫视了一下,见众人入城前皆是衣衫褴褛,有的甚至是赤膊,现在台下众人却都着了件完整衣衫,甚至还有将妇人衣物穿在身上的,众人见他如此说,神色都惶恐起来,窃窃私语声又起。奔命顿了顿后继续道:“现在台上十余人,在县衙后院奸yin妇人,不诛难以正我军纪”,说完抽出背后环首刀,也不理那跪地之人哀求挣扎,运力依次猛挥,有意让那一颗颗人头咕噜噜的往台下人群飞去,惊得众人更是惶恐不安,人人都将手中拿的钱财粮物往身后掩去。
  奔命见众人已被骇住,人人惊恐,此地一万余人也难查究竟,便提着尚在滴血的刀,走到血泊之中,喝道:“念你等不是首恶,又是初犯,既往不咎,以后但又再犯的,便如这十人,绝不宽恕”,台下鸦雀无声,奔命趁势说起草拟的军纪。一、不听号令者,斩;二、奸**女者,斩;三、缴获不归公者,斩;四、杀民冒功、妄杀俘虏者,斩;五、抢夺民财者,鞭;六、打架斗殴者,鞭;七、打骂民众者,鞭;八、藐视头领者,鞭。
  军纪四斩四鞭,又怕众人记不住,当下清点人数,将一万两千人分为十二队,每队一千人,分派神徒四名,首要者千领,管作战行军,次要者千教领,管作战参谋,教义宣扬、教众抚慰,救死扶伤;其三为千督,管军纪战功,其四为千司马,管粮草调度;以后杀敌立功,当割敌左耳,报千督校验记录,以定百人队,十人队头领,只按军功分发赏赐。
  台下众人本是任县一带渠帅张猛统领,所选的头目也是按亲疏远近,体格力气,因此组织分散、权责不明、调度混乱,方有攻城之时一拥而上,入城之后四散抢夺,奔命希望能通过军纪约束,让这群徒附庶民组织的队伍能尽快上得了战场,真正的扬善除恶。见众人对军纪均无异议,当下便派人将众人缴获全部收集起来,又去县库取来钱粮,让首入城门的十人及城内举义破门者每人赏赐两千钱,县丞王度内应起义有功,提为百领,赐钱一万,攻城中死者家人可领钱五千,免纳税赋,待战胜朝廷官兵后分田十亩。此次众人虽破城有功,但违反军纪,不赏不罚,为鼓舞士气,每人赏钱一百,县衙库里的一百三十余万钱竟一下子只剩下个零头。
  众人见他杀伐果断心里先怕了三分,之后见到立功者均得了重赏,心潮便彭拜起来,又见到王度竟拿到了一万钱的巨赏,更是眼红羡慕。平日里也曾听闻当兵作战,缴获都是官长的,不曾听闻普通兵士得过赏赐,因此一进城便四处抢夺,据为己有,方才被收了上去,心里还颇为不忿,只因惧怕而不敢藏匿,转眼赏下来百钱,够四口之家吃上月余,比抢夺的反倒更多,一时欢呼声起,将军威武的呼喝震荡在任县阴霾的天空下。
  埋锅造饭、分队造册、发放赏钱,奔命怕众人再起变故,只得一直在校场盯着,又时时有各种杂事要去斟酌处理,只忙得头晕脑胀,片刻不得空闲。
  二更时分,天已黑定,各队已归置到县城各处,奔命正强打着精神处理剩下杂务时,便看到一个神徒脚步踉跄的冲了过来,心里一咯噔,起身便听到那神徒喊道:“头领,快、快,有人冲城正门,正在厮杀,我等快抵挡不住了”。奔命一听,头就嗡了一声,狠狠的一锤头,晕头转向忙了大半天,竟忘记了守县城只有五个神徒和两百多新附的教众,一时大是懊恼临战经验不足,竟出如此明显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