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2      字数:4346
  任县民口众多,又以守城为主,新募青壮夹杂老兵可以应付。伤愈兵士及俘虏胆气已丧,守城徒然影响士气,奔命便将这些兵士都带上。众人都曾见过他在战场上的凶悍骁勇,士气倒是恢复不少。人人铁刀、崭新直裾袑裤,倒也看着舒服。石韬带着麦种、粮草随后押车而行。
  到达清河渡后,吴霸已在对岸驻守。襄国百姓经张角浩劫,不欲再次遭灾,是以赵云招募青壮时,两万余口竟招募了两千,此时清河渡口已有守军两千。奔命过河后,令吴霸广派斥候,仿效张郃沿岸置火堆暗探,又置流动哨不停巡视,防止敌军摸近。奔命留下两千兵士后,便往襄国赶去。进城后却并未见赵云,原来赵云怕中丘方向太平道教众攻来,昨日清晨已领着一千兵士北上布防。奔命见他思虑周密,甚是高兴,忙着一千兵士携带粮草北上,见到赵云后让他驻防北方,不必返城。将城内剩余一千兵士布守城墙,又与石韬分发麦种交给城内百姓及时播种后,奔命便赶到清河渡,等待太平道军队前来。
  两日后,斥候来报,来军有青壮三万,挟裹百姓六万多。行进缓慢,不时有人逃跑,预计三日后抵达清河渡。奔命听到挟裹百姓如此之多,心中沉痛。令兵士多备木排,草药,绢布,以备救治。又于河流两岸多放木排,预备随时过河突击。想了半宿后,又让军士在后军不远处挖了一个一丈深、长宽各二十丈的大坑。众人不解其意,奔命又仔细叮嘱交代一番。
  第四日日中时分,便有大队百姓被驱赶着来到清河渡对岸,砍树扎营造木排。陆陆续续不停有人聚集,将清河渡上下十里挤了个满满当当。奔命见来军如此之多,守军只有四千,忙令分军两千,每隔五里置五百人。当晚又沿河上下巡视,见对面木房连接,巡视人数较少,也并未派人查探河势。
  次日清晨之后,对岸来军便开始沿河上下二十里均放木排,清河渡河流平缓,人数尤其多,密密麻麻,前仆后继。每一千百姓夹一百青壮,开始渡河。
  船到中游时,奔命便举旗令众人投掷削尖木棍,集中杀伤驱赶百姓的一百青壮。同时令众人高喊:“百姓无罪,杀一名教众,赏粮一石”。百姓听闻后,一路上受的憋屈瞬间爆发,过河也是死,杀死教众还能得粮,霎时纷纷拿起竹竿往监管的教众就刺去。教众虽身强力壮,奈何都坐于竹排上,施展不开,一会儿木排就被捅沉在河中,个个挣扎了一会儿便没入水流之中。
  第一排的来军已快靠岸,奔命又令众人齐声高喊:“去掉黄巾,抱头前行”。被挟裹的百姓快上岸时立时扯掉头裹的黄巾,双手抱头往前奔去。有那杀死教众的,便双手背后拖着教众往前走。奔命也不管跑来的是不是夹有教众,头裹黄巾的,手持兵器的立时提出砍死。其余人往预留的鹿柴围出的路口引去,到了大坑后,不管好坏,一概赶入坑中,坑周围有襄国调来的一千年老百姓,由王和统领,手持尖木棍看守。
  对面来军见第一波攻击徒耗兵力,河中乱作一团。便令青壮五千,人人持刀,开始渡河。奔命此时也顾不得河中的纠缠,怕教众上岸后冲破防线。待青壮到达河中游时,尖木棍便嗖嗖的直往木排上扎去。青壮快上岸时,奔命便举旗令众人突击,一时管不了百姓还是青壮,就在河边厮杀起来,不许一人上岸。河岸并不宽阔,太平道教众虽人多,但前面前进不得,后面的便只能在河中拥挤,渐渐随水流往下游湍急处飘去,一时间,河岸上下二十里,处处均有厮杀之声。奔命令三千余人死死抵住,剩下一千人分为五队,往兵力吃紧地方冲去。
  一直厮杀两个时辰,对岸太平道教众见无法攻破,河流中间已放不下人,便鸣锣收兵。奔命将河岸处教众不降者全部杀死,降者绑住赶入坑中。再看河岸上已是尸横遍野,河面死尸浮沉,河水已泛血红。清查人数后,一轮厮杀,兵士已死了两百,伤了三百,短短两个时辰,减员五百,奔命忙令人到襄国让石韬派五百人前来。
  重新布防后,奔命令众人歇息待命,到军后坑中时,里面已挤了一千余人。奔命先将杀死教众的提出,余者交给王和甄别,能相互作保的先放出,不能甄别的藤绳连腿,押往襄国。
  带着杀死教众的百姓到达河边后,奔命令人敲鼓鸣锣,当场将一袋袋麦粮交于百姓,令众人一起欢呼。河对岸立时一阵骚动,本来在后方看管的教众只得分作小队,散于百姓之间。
  见对面并无再攻之意,奔命便令歇息进食。回想起方才战斗,防线未破,伤亡惨重。唤过传令兵,令他通知石韬组织千名百姓,到河流上游砍伐巨木堆放,见到清河渡敌军渡河,便让木头顺流而下,冲击木排。
  一连四日,日日厮杀,奔命更是不敢松懈,日日盯着,偶然打盹也是半睡半醒。几日来兵士已只剩两千,又从襄国招募一千青壮,方才勉强守住。中丘方向太平道三万教众果然来攻,在青山口被赵云死死挡住。四日来,伤亡惨重,只剩八百余人,石韬已派守城的五百兵士前往,城中只靠伤员老弱。
  第五日时,太平道教众不耐久攻,派出一万青壮渡河,又驱赶了五千百姓夹在其中,猛攻清河渡。奔命知道生死关头到来,忙举旗令上游放下巨木,兵士往中间集中。
  太平道教众第一排两千余人正在河岸厮杀时,上游巨木已到,一时之间冲得中间木排倾覆,阻塞河道,教众头领见上游木排已堵住河道,抓住这短暂时间,将仅剩的五千青壮全部押上,直接从河中堵塞的木排往对岸冲去。奔命令王和率两千老弱,齐力在军后往河中投掷尖木棍,此时河中人头汹涌,不担心砸不中人。
  奔命和吴霸两人守在最上游冲击兵力最强地带,直杀得浑身是血,手酸脚软。
  正呈胶着之态时,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鼓声,片刻后闷雷般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河对岸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撤退撤退”“抵敌抵敌”的声音慌乱的想起。攻到河岸的太平道教众见状慌了手脚,奔命等压力瞬间一松。抬眼望去,只见一条黑线带起大片烟尘往河岸太平道教众冲去,近了再一看,确是一个个身披铁甲,手持长矛、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军骑兵。距教众半里时,人人端起手中弩弓,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便杀得匆忙集结起来的教众排排倒下。连放两轮后,人人平举手中两丈长戟,借着奔马冲势便带起了一股血雨。距河岸两里时,又一拉马缰,横排的骑兵分作左右两条纵队,凿穿两翼又往后方汇合。
  奔命等逼退河岸教众后,也顾不上河中敌军,看着那些骑兵如杀戮的恶魔,精巧而血腥的收割着人命,个个目瞪口呆。
  河对岸教众百姓腹背受敌,不堪骑兵冲势,无奈之下纷纷往河中跳去。奔命见状,急令众人齐喝:“投降免死,上岸抱头”。一时教众与百姓纷纷丢掉兵器,往河对岸奋力冲来,上岸后就抱头前行。
  两个时辰后,奔命两千余人看管着三万多的百姓与教众,河中尚有密密麻麻人头涌动,力竭之下只得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奔命心有不忍,令众人放下木排,推向河中,又有数千人爬上木排得以渡河。
  正在闹哄哄的收拢俘虏时,河对岸一千骑兵已集队站立,又有一千步兵整队前来。人人红衣铁甲,气势雄壮,精锐之气扑面而来。奔命正出神的看着,便见对面站出十余个官兵,齐声喊道:“奔命,北中郎将卢大人到此,还不过河迎接”。
  奔命见官军竟能喊出他的名字,心里便砰砰的跳了起来。忙令吴霸将俘虏绑住,押往襄国,自己乘着一个木排急忙渡河。过河后便被官兵引到一个骑于马上,身高八尺有余,长髯剑眉,儒雅中透着肃杀之气的老者面前。奔命不敢细看,急忙跪地叩首道:“奔命见过北中郎将卢大人,未曾远迎,尚请恕罪”。
  那老者正是当朝尚书卢植,因剿太平道,被当今皇上拜为北中郎将。卢植看着奔命浑身浴血,满面疲惫之色,赞许的点了点头,爽朗的一笑道:“奔命、奔命、无财要命。传言误人啊,哈哈”。声如洪钟,威严刚劲。
  奔命不解其意,不敢接腔。卢植让他起身后,一连串号令发出,众人迅速扎营结寨,忙而不乱,看得奔命一阵佩服,
  见众人要在此扎营,奔命忙让众人到襄国安歇。卢植笑道:“不必,南和、平乡、南辔黄巾六万余人正在攻打任县,过河也不便,你同我去襄国看一下,明日你便同我前往任县”。
  奔命正引着卢植要过河时,一员将领骑马跑了过来,对卢植到:“大人,黄巾贼势众,恐遭不测之祸。末将愿领兵护卫”,说完朝奔命梭了一眼。
  卢植一摆手,笑道:“宗将军不必如此,没听邯郸贼寇说吗,奔命、奔命,枪枪要命。定能护我周全”。转头又对奔命说道:“这是我军副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将军”。奔命注目打量,见他鹰鼻狭眼,满面风霜之色。躬身拱手诚恳的道:“宗将军用骑兵如臂使指、运转自如、所向披靡,当真是让我高山仰止”。宗元听了神色稍缓,不再坚持。
  过河后,行走在往襄国的路上,卢植看到路边田野里均有大批老弱在劳作,诧异的问在干什么,奔命回答正在播春麦。卢植哦了一声,跳下马便走到田野里,与老妇幼童攀谈了起来。众人见他气度不凡,不敢说话,都向奔命望了过来。奔命笑着道这是朝廷的卢大人,来击贼寇保卫大家的。众人一听,勾起了襄国被劫掠的惨痛事,顿时个个哭泣哽咽,跪在泥土里直道谢卢大人。卢植眼泛泪光,一个个扶起,又说了些勉励的话语,便骑马继续前行,一路沉默不语,不时摇头叹息。
  进城时,正赶上王和在城门边上带着一批老者押送俘虏入城。近两万被甄别过的百姓分成两队鱼贯而入,王和等人拿着尖木棍监管,秩序倒是井然有条,见到奔命过来,摇着一头白发便上前躬身拱手,说道:“将军,您又救了我等一命啊”。
  奔命笑着道:“这次可是这位卢大人救了尔等。若不是卢大人危急时刻前来,只怕我等也抵敌不住了,还是谢卢大人罢”。
  王和听了,忙跪在地上朝卢植一拜,哽咽着道:“卢大人啊,活命之恩啊,您和奔命大人是我等再生父母啊”,说完便抬手抹起泪来。
  卢植抬手扶起了他,看了看城门口、城墙上拿着尖木棍的老者,笑着问道:“老人家,花甲之年尚有力杀贼啊?!”
  王和抬头铿锵的道:“我等即便年过古稀,也必与奔命将军一起杀贼”。说完眼泪就流的更快了,哽咽着,断断续续的道:“卢大人啊,您是不知啊,那张角……那张角将我王家……杀了一半啊,我那……我那未满月的曾孙……也砍头了”,说罢已是嚎啕大哭了。奔命见他眼泪越来越多,怕徒惹卢植不高兴,忙让人扶他一边坐下。谁知那王和一把推开搀扶的人,抹了抹眼泪朝卢植、奔命一拜,拿起尖木棍又去城门口监管着。
  卢植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后对奔命道:“孙子曰,上下同欲者胜。即便我今日不来,你能有此民心也不得败”。
  奔命忙躬身谦逊:“卢大人谬赞,花甲老者上战场,徒添笑他人,我等无能罢”。
  二人进城已是一个时辰后,奔命将卢植让到县衙歇息。卢植摆摆手让他去忙完后再来。奔命拱手告退后,便立即找到石韬,说起心中顾虑,万一卢植问起众人为何变为官军该如何应对,万一说辞与任县等人不同,怕又是一桩祸事。
  石韬也没料想到官军突然前来,听到任县被围,消息不畅,一时也无他法,只劝慰到相机应变,沮授、徐庶均是玲珑之人,应无大碍,当下两人计议了一番应对之辞。
  等奔命和石韬安顿好俘虏的百姓,到达卢植账中时,他正手持书籍就着油灯翻阅,见二人进来,放下书便道:“奔命,说说你如何从军破贼罢”。
  奔命心中一惊,心道果然来了,若回答得不好,不仅立马有杀身之祸,还得连累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