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2      字数:3043
  广宗城内道场日日喧闹,鼓乐之声城外都可听到,城墙上教众已开始每日晨起、日中、日暮三次,全体向城内跪拜。守城将领见此情形,已有几个县尉前来请命,欲趁教众跪拜之时攻城。奔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说等左中郎将定夺,一概不准。
  奔命见城内教众痴迷日甚,心内难过不已。据细作报告,颍川彭脱、汝南波才、宛城张曼成、东郡卜己已陆续被剿灭。董卓、郭典、宗元攻下曲阳两月不克,朝廷见责,斥他三人无能,董卓、郭典已入了囚笼,被押往洛阳。
  朝廷诏令左中郎将皇埔嵩率军来广宗,宗元暂且留用,戴罪立功,领北部五校,沮授迁巨鹿太守,领下曲阳郡兵,二人共同围城。奔命率部以郡兵围广宗、募兵调粮有功,迁冀州刺史,督导官吏。徐庶为任县县令,赵云为曲周县长,沮宗为襄国县长,典韦、吴霸为别部司马。奔命需筹措全军粮草,继续围广宗,待左中郎将黄埔嵩率部前来。
  奔命在郭胜押卢植回洛阳时,已快马嘱石韬重金贿赂宦官,谋得冀州刺史、巨鹿太守、曲周县长等职,以便转运广宗城内教众,石韬已谋得了洛阳东部尉,方便众人消息传递,是以对众人升迁并不欣喜。奔命又让善于识人的刘邵为治中从事,高顺方正严明,为督邮。
  别驾一职由沮授推荐,巨鹿田家人,三十有五,与沮授为姻亲,官至侍御史,刚得罪宦官辞官归家,奔命相信沮授眼光,便欣然应了。
  谁料田丰只到了一日,奔命便头痛不已,这田丰长脸长髯,甚重仪表,儒雅之气显于脸上,初见颇有气度,进了营帐后瞥了奔命一眼,便背手踱步走到左侧案后,坐着眯起眼来。
  奔命刚欲上前照招呼,就见他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正准备坐下好叙话,刚张嘴他又假寐起来,一时张口呆立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高顺在营帐内议事,伤已大愈,左腿稍有不便,行动无碍,怔了半晌见那田丰还不睁眼,大喝一声道:“狂徒,敢藐视刺史大人”,说完就往前冲准备揪住他,
  奔命忙喝住,身旁刘邵轻声道:“故作姿态尔”。奔命听了定下心神,脸上堆笑,走到田丰案前,半躬身拱手道:“田兄,素闻贤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田丰轻哼一声,也不睁眼,奔命看在沮授面子上,也不为难,继续陪笑道:“幸得沮兄举荐,田兄便屈尊做个冀州别驾罢,他日必向朝廷表奏功绩,更有重用”。
  田丰双眼这才开了一条缝,眯眼看着奔命道:“愚钝小儿,不知沮兄怎的如此识人不明,还连累于我”。
  奔命虽年仅十三,但久历沙场,又身高七尺,看似倒有十六七,日里与人为善,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辱过。当下便要发怒,身旁刘邵忙扯了扯他衣襟,这才强按怒火,拱手道:“不知我何处得罪了田兄,但请明言,必然改过”。
  田丰虽眯眼,也见到了刘邵动作,又轻哼一声,说道:“虽愚钝,好歹能听人言,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高顺冷眼看着他,开口道:“狂徒故作高深尔,不过书虫草包一个。王大人不必理会,待高顺赏他几拳,去去傲气”,说罢便迈步上前。
  田丰冷笑一声:“粗鄙武夫,凉州弃卒。观你今日所为,那值两万兵士,两个尚且嫌多,还是去背粮罢”。一句话激得高顺脸都红了,怒吼一声就大步上前,奔命忙拦住他,将他劝到一边,转身又对田丰说道:“田丰,有何不满之处尽管明言”。
  田丰这才睁开眼,叹息一声道:“罢,罢,我与沮兄为姻亲,今日既受他所托,便与你明言,只是这别驾之职,还望另请贤明罢”,顿了顿后又道:“奔命,你可知你已朝不保夕,马上就要身陷囹圄了?你莫不以为意,待我为你说明缘由:一、你徒附出身,执医者贱业,却忝为刺史,豪族世家。二、你结交宦官,谋得高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已传遍世家豪族,臭名远扬,何来施展之地?三、冀州刺史何等显要之位,累世宦官者欲得之不知凡几,竟被你依赖陛下宠信,重金贿赂而得,此时你已是刀锋为床,斧戟为被,不日将死无葬身之地耳”。
  奔命听后,只觉句句有理,怪不得近日围城将领颇为冷淡,军中兵士更是背地里时时议论,这才知道自己把买官儿之事想得过于简单。
  田丰见他呆住,继续道:“世家豪族官员那个不是孝廉茂才出身,步步升迁,步步艰难。唯独你奔命一无出身二无令名,借着黄巾得势,短短几月工夫便官至刺史,敢问何人会服?而今你还要督办粮草,且问那个豪族世家会与钱粮给你?”。
  奔命听他说得有理,连连拱手求教,左丰又眯眼假寐,再也不理。奔命求了半晌,见不能说通,当下走到案后坐下,说道:“田兄,既然如此,你便在军中且待上几日,待我忙完筹粮,便着人送你回去”。
  奔命想到田丰说得有理,自己这刺史怕是做不长,转念一想,只要能办好筹粮,拖到救出广宗城内教众,做不做刺史倒也无所谓。既然对这官职不甚在意,干脆也不理豪族世家了。当即令高顺抽调两千精锐,以兵势和朝廷旨令强压众豪族出粮,出粮数由刘邵带人按田地亩数岁入,三十税一,以供军用。又嘱刘邵、高顺先与各县细作会面,谋定而后动,有那强硬的,只管杀几个震慑众人。
  田丰在旁只是冷笑,奔命也不理,待高顺和刘邵走后,上表奏报,先在皇帝处言明,以免真得落个砍头之罪;又令快马急报石韬,令他早做准备,疏通关系,尽力拖延时间。
  此后几日,田丰每日都被奔命请到营帐中假寐,又暗嘱众人故意激怒,田丰偶尔忍不住就是讽刺挖苦,典韦、吴霸都不喜他,但言语倒是有的放矢、一针见血,事情顺利了不少。
  七日后,奔命等正在议筹粮之事,高顺已斩了胥吏两人,征粮顺利,田丰正要再讽刺一番时,便听到外面有人求见,奔命忙令请进,那人一进来后,田丰便霍得一下站起来,惊问道:“田禾,你怎的来此?”
  那田禾朝奔命见礼后,苦笑着道:“阿兄,族长令我告知于你,安安分分的做好主簿,不然便将我等逐出田家,不得入祖坟”。
  田丰一听,转头便看向奔命,问道:“你使了什么手段?”
  奔命哈哈一笑,说道:“无他,只是告诉了田族长。田兄自持学问过人,看不上我等粗鄙之人,不愿做这主簿”。
  田丰不信,说道:“休得蒙骗,临走前我已与族长说好,来此处可以,做不做主簿随我之意”。
  奔命点点头,笑到:“嗯,所以为谢田族长能让你前来,整个冀州我独免了一家粮草,而今田兄与我一样,名动州郡”。
  田丰一听脸都气红了,颤抖着手指着奔命道:“你……你……欲置田家于死地耶”,而后一下跌坐在榻上,怔怔不语。典韦、吴霸不明缘由,见他气氛,胸中憋的一股恶气发泄出来,都哈哈大笑起来。
  奔命上前一拱手道:“田兄,而今我等是同坐一条破船,尚请多多援手,同舟共济。目前此事尚有可为,未至必死之地”,说完令众人退下,将洛阳的布置与田丰细说了一遍。田丰默默听完后,长叹一声,次日便开始处理政事,颇有章法,奔命见状心喜,将田禾举做茂才,提为刺史掾。
  黄埔嵩直到九月中旬才带着两万官兵赶到,此时奔命已危若悬卵,冀州每县都有官员被奔命上表弹劾,每县都有胥吏被高顺斩杀,石韬来信称,前往洛阳告状的官员络绎不绝,朝会之上更是日日有人弹劾,幸亏石韬广撒钱财,左丰又处处维护,才勉强未曾下诏降罪。奔命见了也是无法,只得让他尽力拖延。
  黄埔嵩一到广宗后,便点将问事,听闻奔命征集的粮草足够军用时,开怀大笑。带着众将前往土丘的路上,对奔命笑道:“奔命、奔命、谋财害命。我一路来可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这杀官员的架势,你倒是可与曹孟德相媲美了”,见奔命苦笑,又宽慰道:“不必忧心,你暗中照顾卢公,我也会维护与你。我已上表给陛下说明缘由,为你请功”。
  奔命正欲探问明白时,肩膀一下被人搂住,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路我都在琢磨,谁会如我一般蠢笨,专做得罪权贵之事,今日可算是遇到蠢友了”。
  奔命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岁两倍于他,身高却差不离的汉子正微笑的看着他,黑面短髯,精悍豪爽,透着一股亲切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