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孤歌
作者:流妍易寒      更新:2021-06-22 00:32      字数:2642
  生命将逝。
  生命皆逝。
  生命终逝。
  他会死去嘛?他已经没有意识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但他在回忆,又在陷入一段重复的回忆,他不愿想起的,也不愿提及的,那是他最美好却又最伤心的回忆,可他却不得不回忆,这是轮回倒带的过程,是忘乎所以的必经,谁也逃不开,逃不掉的。
  他活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当然长不过那些仙界活了亿万年的怪物,但也比刚出生便不幸夭折的婴儿好了千倍万倍,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在仙界已经整整活到六岁,他在凡间又活到十岁,就是粗略的估计,省去个零头,在凡人眼中,他也是个已经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怪物了。
  有人会心满意足,他知足常乐,两千多年超出了他所想,他快乐;有人会唏嘘不已,他渊博不甘,两千多年比起那漫长无边的永生,实在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他自艾。
  这不是他能想的,这也不是他愿想的,他还不能死,虽然他也考虑个一死了之这个问题。
  他总是在与死神打交道,他也有过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不能说是刺激,只能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那是他必须去做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他虽年幼,却也明白,这世上,别人的事怎么可能会比自己的事情重要万倍,百倍,哪怕只有一倍!
  他对生有执念,他对死不畏惧,但他对生的执念来源于外物,来源于他人,所以他的潜意识在反抗,在斗争,他活着走出冥界,怎能以一个灵魂的形式回到那里!
  他在坚持,不会放弃!
  “花寒,你一定要坚持住啊!”火然歆将花寒用念力轻轻地托起,这样很费神,但却可以避免让花寒早已深受重伤的病体加重病情。她喃喃地祈愿到,剩下的三个船员紧跟在她身后,虽然有心,却也无力。
  珠子的光很微弱,他们的力量却在此时比这个珠子的作用更微弱,也许只有离开,他们才能活,他们也才能活,他们是累赘,拖了他们的后腿,这点谁都清楚,但谁也不会说出来。
  一颗想要保护的心,不能让他们破坏掉,他们都已生活了很长时间,彼此熟识,再多的话不必多说,非是多说无益,而是不言就明。
  谁都在祈祷着黑夜的结束,黎明的曙光再次挥洒在这片诡异的大地之上,即便依旧充满各种未知的危险,但却是比长久的处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好过千倍百倍。
  他们貌似已经走了很久,黑暗延伸了很长的一段,久久不见到一点其他的光亮。
  路程的未知在加深着人的恐惧与疲劳,在磨灭着求生的意志。
  脚步还在继续着,四个人,一女三男,一重三轻,以一种不快不慢的状态前进着。
  突然,叶声阵阵,飒飒作响,本该平常,却不平常。
  脚步停了下来,火然歆身上的火光又再度燃起,并低声喝道:“小心点!”
  李六突然惊呼道:“不好,三子不见了!”
  “该死!继续走,别停下,我能感觉到这片黑暗的空间快走到尽头了!”火然歆饶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闷火了,现在的结果她不想看到,不能不管却又无可奈何,好比重重的一拳打在水面上,能溅起浪花,但又不能伤水丝毫,实在可气。
  他们继续跟着珠子向前走去,珠子光很微弱,却恰到好处的引出了一条小道,小道曲折连环,绵绵不断,就好像他们在原地转圈,可又明显的能观察到景物的变换。
  黑暗之中逐渐有青光照来了,像是黎明即将要来临一样,朦胧的青光与白光,使得大地重新向世人展现了它的身姿,虽只是浅浅的一笔勾勒,那大致的轮廓却给这求生中的三人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在不远处的地方,青光又愈加变浅,宛若真的黎明要降临一样,弯曲的小道也在林子的尽头消失了。
  他们快速走到了这个转弯处,先是看到了久违的光明,继而便是久违的光景。
  森林之外仍是森林,不同于原先森林的森林,却也归属于同一片大的森林,两个诡异的空间,一片空间完全深陷于黑暗之中,一片空间则是久盛不衰的光明,光明艰难地破进了黑暗之中,造成了黎明般的光景,黑暗之处依旧是黑暗,光明之处依旧是光明,真的是两个完全分开来的空间。
  他们没有敢停留,现在没有人再认为这片森林会是安全的了,也没有想出哪里会有安全的地方,但最起码森林之外会比森林之中强一些,最起码应该是这样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珠子消失了,林子终于是有了尽头,最后的一段路程是直路,一段林荫大道,两边的树木长的极盛,高大的树冠遮挡住了日光,树荫之下很清凉,真是个避暑的圣地。
  相比之下,出口处强烈的日光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就像是一轮太阳低悬到了山岭之上,无论是那种光的强度还是热度,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和承受不了的。
  所以没人能看清楚森林尽头是什么,唯一能了解的,是刺眼的白,无法言说的白,致命的白。
  树盖是很宽大的,两边的树冠相生到了一起,真正的林荫路!也是目前最为安全的地方。
  火然歆看了四周一眼后,将花寒轻轻的托了下来,手上灵光一现,一床柔软的棉被铺在了已经落满树叶的地上,继而将花寒放了上去,她将他的头托起,在下面放了枕头,调整了一下位置,使得花寒尽量以一个省力的姿势去呼吸。
  她相信他仍活着,虽然她没敢去确认他是否还存在着呼吸,她也坚信,游散之也不会死,他也会活着归来,与他们汇合,他们会度过此劫,会重新出海,会游历世间,恣意逍遥,放纵心情。
  当然,要实现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他们所有人之中不能再缺失一个,所以,她自然也不会死。
  火然歆已凝视了花寒那张苍白无力的面孔五息之久,她没有叹息,脸上转换了一种神情,面无表情,一丝肆虐的笑意上扬在嘴角。
  “李哥,六叔,你们照看好花寒,等我回来!”
  李生,李六,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有话哽咽在嘴边,却始终也没有开口,他们没有看到出口处有什么,但绝对会是难以想象的危险。
  “守着小少爷吧!”李生道。
  “一切都会好的!”李六道。
  光会具备如此之威,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火然歆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所在。
  她是想到了原因,却没想到原因带来的结果。
  “又是一个麻烦!”
  “也不麻烦,你只要原路返回,或者止步不前,我便不会伤你。”那是巨人的一言,声音巨大,振聋发聩。
  他是当之无愧的巨人,脑袋已经耸立到了云间,火然歆并不能看见他的头颅,甚至连他腰以上的部分都看不到。
  他粗壮的躯干宛若擎天的巨柱,古铜色的皮肤裸露在外,只有膝盖以上才用不知名的兽皮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身体。
  他实在太巨大了,光是那一只脚掌的大小就和一座小山丘的规模相差无几,更不比猜想他的威力。
  火然歆淡淡的看着她眼前的擎天之影,那具身体上散发着的强烈白光,将周围的山地照射的白亮炽热,快要蒸发开来。
  她没有向后退去,玉指触上腰间佩戴的香囊,一颗火红色的丹药便被其夹在两指之间,火炎也自指间升腾而起,她樱口微张,那股火炎便被她吸入口中。
  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极为恐怖的温度,不怒自威?!
  “后退?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