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趣的。”
  他窃笑。
  “你看了就知道了。”
  小米勉强把脸凑近隔板。
  “看见了吗？”
  心急的老四轻声问道。
  受他的情绪影响，小米感到自己的心狂跳起来。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
  矮个男人站在蓝色小房的中央，他微闭双眼，还不想睁开眼睛看。
  直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之前就说过，他的眼睛很黑，几乎没有丝毫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用那双晦暗的黑色眸子直瞪面前那块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的映象使他欢喜不已，只见他先眨一下眼睛，然后垫起脚尖，接着侧身，扬手，鞠躬，最后笨拙的跳起舞来。
  大镜子里则相应地映照出一个眨着大眼，冒着巨大舞步的高大身躯，和一双又细又长的胳膊，最后还有大大咧咧的一鞠躬！
  “看到没？每天晚上他都是这么老一套。”
  老四靠近小米说。
  “有意思吧！”
  小米扭过头，怔怔望着老四。
  良久，缄默无语，仿佛无法抑制住自己。她又非常非常缓慢的转过头，再一次朝里面看，她屏住气息，感觉到自己的双眼涌出了泪水。
  老四轻推她，低声问。
  “嗨，那矮穷挫现在在干什么？”
  过了半小时，矮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时，他俩正在售票房里喝珍珠奶茶。
  男人本来取下了帽子拿在手上，看见小米便赶紧离开了。
  “他需要些什么。”
  小米说。老四搓碎了烟头，懒洋洋的点头。
  “是啊，我也知道这么回事，但他没胆量提出来。有天晚上他用他那尖声尖气的小嗓门跟我说，我敢打赌这镜子很贵。他盯着我老半天，我什么话都没多说半句。于是他就回家去了，谁知第二天晚上他又说，我敢打赌要买一面这样的镜子，起码要50到100块。我说我也这样想，然后我就打牌去了。”
  “老四！”
  “你干嘛这样凶我？”
  “你说为什么？老四，你为什么不把多余的镜子卖一块给他？”
  小米问，岂料老四立刻岔开了话题。
  “小米，我教你扔套环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块镜子值多少钱？”
  “我在二手网上买的是35块。”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在哪儿买的呢？”
  “那就没意思了，小米。”
  他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她把膝盖挪开。于是他只好耸耸肩。
  “小米，就算我告诉他到哪去买，你以为他就会去买吗？这辈子都别想，至于为什么，因为他这是自我安慰。如果他知道当他面朝变形房的那面大镜子挤眉弄眼时，有人在偷看，他就再也不会来了。跟其他人一样，他不过是想透过哈哈镜得到弥补。他装作对那间房并不特别热心，一旦上哪去溜达不会的，他不会买镜子，他没有朋友，就算有吧。他也不会叫旁人为他买这么一个玩意儿，这是孤傲，那他为什么又向我问起这个？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认识我，此外瞧瞧他那副窝囊相。他也买不起那样的镜子，他当然可以攒钱，但是在今天这个鬼世界上，哪还有矮子赚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