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潮气，一阵暖一阵凉的吹拂海堤。
  小钟滴答滴答响着，小米热得出了汗，她注视一张一张翻来覆去的纸牌。不远处，可以隐约听见身寸击馆里传出的子弹击中靶子的声音。
  这时，郑浩来了。
  他步履蹒跚地穿过无人的场子，每移动一步似乎都要费很大的劲。灯光下，他的容貌暗黑扭曲，在他顺着海堤上那段不短的路蹒跚前行的时候，小米一直在望着他。
  她想告诉他：这是你最后一个晚上，是最后一次艰难的到这儿来了，也是你最后一次在老四面前暴露自己的隐私，她很想当着老四的面笑起来，但最终克制住了。
  “喂，喂。”
  老四突然开口了。
  “今晚免费开放，优待老主顾。”
  侏儒诧异地抬起头，两只眼睛望来望去，现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样子。
  他的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表示感谢，随后便转过身，一只手把外套的小衣领翻竖起来，捂住喉咙，另一只手悄悄的攥紧了那枚硬币。
  他微微点头，走进哈哈馆，过道两侧印出了无数张枯瘦神伤的面孔。
  “老四！”
  小米抓住他的手腕。她能肯定他做了什么手脚！
  而老四，笑得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我发慈悲了，小米，你听。”
  他们在闷热的售票房内久久的聆听，等待。
  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老四！”
  “你听听！”
  紧跟着是一阵惨叫，又一阵惨叫声。中间还夹杂了碰撞声，敲打声和破碎声，哈哈馆里一阵骚动
  跟着郑浩狂怒的蹦跳出来，神经质的嚎叫着，哭泣着，泪流满面，嘴巴大张。
  他闯进了漆黑的夜幕里，愤怒地四处张望了片刻后，一边哭，一边朝海堤奔跑。
  “老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米猛扇了老四一耳光，但他只是狂笑。
  “你自己去看。”
  他在前面，小米跟着他迅速走进哈哈馆，她看见自己好像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鲜红的嘴唇，在一面面镜子里匆匆闪过。
  直到他们走进那间小房。
  当小米清楚的看见那镜子时，一只手由于无力扶住了门框。
  镜子被调换过了！
  这面新的镜子把正常人说的很小很小，身高体大的人在它面前变得又矮又黑，越是靠近就越小越黑。
  个子大的人都变得这么渺小，小米可以想象，当郑浩站在镜子前时，第一次看到那样的自己，对本就自卑觉得低人一等的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她转过身，差点晕过去。老四在一旁望着她。
  “老四，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太不道德了。”
  说着，她哭了起来。
  这时，有人跑了过来，那是马戏团的乔先生。
  “你们刚才见到那个矮个男人了吗？他朝码头那边跑去，我觉得他很不对头，不会是想不开吧。”
  他这么一说，她立刻跟着他跑了。
  她要向他道歉！这都是她的错！
  而心里百感交集的老四，当他站在那面能把人缩小的镜子前，看到又矮小又丑陋的自己，这才明白了郑浩的感受。
  他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矮人。
  他的心比任何人都更狭隘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