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累了，却又睡不着觉，我不能在一号房里待下去，于是便开门走进夜色之中。
  在草原上有这点好处。空气总是很新鲜，而且很充足，这是五月天气，天有些凉意。
  我在外面游荡着，登记室那毫无意义的空床信号灯，仍闪动着一双绿色的眼。
  夜风中传来一阵轰鸣，是火车在通过，提炼火车或一列很长的火车。
  我走向旅馆后面的那个小池塘。
  池塘旁有许多白杨树，这种树每年休眠的时间要比生长的时间多。它们在凉风中瑟瑟发抖，似乎对已经过去的冬天依然记忆犹新。我沿着池塘走来走去。
  好像有一只猫头鹰飞了起来。
  我停了一下，听到田鼠或是其他夜间出没的动物几声尖利的叫声。
  路过一道篱笆之后，便是一片临近公路的干燥的草地。
  我要顺着草地往前走，左边是高速公路，右边是那片树林，走了相当一段路之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听到了高跟鞋在石头上磕磕碰碰的声音，听到了那醉醺醺向什么人起誓的声音。
  接着，我便看到面前的她，尽管我弄不清楚是哪儿来的光是她出现了。
  这里没有月光，没有村舍，没有汽车，她那像幽灵一样又细又长的身材，在夜色朦胧中勉强能辨认出来。
  我走近了她，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重新系好肩带，穿好散落的衣服，她并没有转身，好像专心致志地向着前面某个目标走去。然而走的那么慢，那么迟疑。
  她很不成功的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样子她一定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从椅子或桌子下面钻出来，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或打碎了什么东西。
  “前方50米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我说。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她问，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一定有什么人把电话砸在了镜子上，在你说话的同时，我听到了篱笆那边有玻璃落下来的声音。”
  她又说。我现在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我想看清她的脸。
  “相信我，我熟悉那个地带。”
  我说。她的神情看起来很烦躁。
  “我也熟悉，我们在同一个地方。”
  我抓住她的肘部，使她转向我。
  “我杀了人。”
  她对我说。我给了她相同的话，不过我怀疑我是否听清了她说那句话的意思。
  “你一定要帮助我，万。”
  她突然向我哀求，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某种闪烁着的东西。
  她的叫声唤回了我记忆中的某些部分，已经有30年没人称我“万”了。
  “把我带出这里吧，万。”
  她又说了一句，不知从何处射来几束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她从我手里挣脱开，跑向了树林，我无力移动，看着她消失在树林之中，最后，我弯下腰，几枚硬币掉在了草地上。
  从头顶射来的光消失了。
  那光有三束，红的一束，在小汽车顶上盘旋着。
  当四周又黑下来时，我喊了出来。
  “马西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