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拜旗
作者:笑问锦衣      更新:2021-08-19 09:35      字数:3063
  唐步血依然平静地微笑着,眼底暗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道:“你不服铁龙号令,小心顷间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祁长风把头一昂,凛然道:“姓唐的,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今日若不交出潜龙堂的掌门信物,祁某便拚了这条老命,死战到底,决不与你善罢干休!”
  既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唐步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道:“你找死,老夫成全你。”他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指尖颤了一颤。但听得当的一声响,两丈之外,祁长风手中断鞭落地,身子晃了几晃。
  只见祁长风张大了口,充满了惊骇与悲愤的神情,忽然身子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动不动了。在他摔倒的一瞬间,依稀可见他眉心处隐隐渗出一线血丝,显然是被唐步血用细小的暗器所刺。
  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功夫,令屋中众人无不大骇,一时,四周寂静无声,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唐步血将手中铁龙收入自己的怀里,然后走上前,拍了拍黄伯刚的肩膀,道:“祁长风一死,潜龙堂再没有与你作对的人了,你现在回堂中放手一干吧。年轻人,照老夫的话去做,来日便是你大展鸿图的时候。”
  黄伯刚脸上骇得全无血色,勉强笑道:“一切全凭唐老前辈栽培。”
  唐步血哈哈大笑,拉着黄伯刚的手,两人大步走出茶铺的大门。
  屋外,胡哨声连作,跟着马蹄声响起,遍布在街面上的人马一批批离去。两名潜龙堂弟子进屋抬起祁长风的尸身,默默送出,横放在马鞍之上,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直等到马蹄声全然消逝,茶铺屋中才有些轻微人声,掌柜与伙计们早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始终不见人影。一干避雨烤火的行旅也都心惊胆战,生怕那伙人去而复回,纷纷离屋而去。不多时,偌大的屋中再无人影,亦无半点声息。
  雨后的寒夜,凄凄寥寥。
  漆黑的夜色中,既无星月,也无灯辉,空荡荡的长街上,唯有冷风吹过,鸣鸣的响,没有一丝活气。
  虽然唐门与潜龙堂的人马都已走远了,但茶铺中似乎犹未散尽一股肃煞的杀机,令人不敢靠近。
  那个卖馄饨的灰袄汉子最后一个走出茶铺的大门,他在跨过门槛时的一瞬间,目光瞥见祁长风遗落的那半截断鞭,脸上不禁露出又是感慨、又是无奈的神色,喃喃说道:“逍遥府?天野派?唉,敦是敦非,说也说不清了!”
  他叹息了一声,挑着卖空的馄饨担子,步履缓慢地走入一条窄巷,单调又沉重的足音从石板路面上传出,更显得夜色凄凉。
  走着走着……
  在一棵老柳树之下,灰袄汉子忽然停下脚步,将馄饨担子轻轻放到墙角,然后转过身,提高了声音说道:“朋友,你跟了我一路,还是站出来吧。”
  不待话音落地,便听得呼的一声,一条人影从柳树后飞出,落在与灰袄汉子相距两丈远的地方。此人手中提着一盏孔明灯,往灰袄汉子脸上照来。
  黑暗之中一束强光迎面照来,不免耀眼生花,此举极是无礼,只这么一照,已显出来人充满了敌意。灰袄汉子微眯了双眼,见对方身材魁梧,一身劲装,背缚长剑,一看便知是江湖中闯荡已久的好手,便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路跟我至此,是何用意?”
  那人道:“奉我家主人之命,请你去盘桓几日。”
  灰袄汉子道:“你家主人又是谁?”
  那人嘿嘿嘿地冷笑三声,也不答话,将手一扬,嗤的一声响,一物破空射来,落在馄饨担上。
  灰袄汉子拣起一看,却是一面锦旗,用金丝线绣着逍遥府三个字。他的目光从旗子上扫过,淡淡地道:“用逍遥府的拜旗请我走一趟,这面子可大得紧啊,只是我身为一个卖馄饨的市井小人,受不得这等礼遇,这面拜旗原封奉还。”
  那人闻言后哈哈大笑,笑声在静夜中远远传了开去,如鼓响钟鸣,惊得宿鸟纷飞,显然内功修为颇是了得。露了这一手功夫之后,那人又道:“江南武林中的一帮三堂七世家,任他是何等人物,接到逍遥府的拜旗,尚无人敢拒绝。哼,阁下不要不识时务。”
  灰袄汉子不紧不慢地说:“素闻逍遥府富可敌国,殷府主更是目空一切,怎么门下派出来的走卒,却向我这卖馄饨的小营生打起主意来啦?”
  那人道:“夏侯先生何必还要装糊涂?我们早查得清清楚楚,你乔装改扮,隐姓埋名,躲得了一年半截,可躲不得一辈子!”
  灰袄汉子脸色微变,右颊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他离开馄饨担子向前走了两步,刹那间那付委琐之色全部消失,浑身上下气神内敛,中含锋芒,冷冷道:“既然知道了在下的名字,你对我仍然这般无礼,未免太大胆了吧。”
  那人见对方仿佛骤然变了一个人,心中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夏侯先生乃是魔都七大杀手中的人物,凭在下这点儿微末道行,自非对手。不过,在下只是一个奉命递书之人,谅夏侯先生的肚量,也不致于为难在下吧。”
  夏侯刑风冷笑一声,心想:“我辞别江湖已有六年,看来名头已远非往时那般响亮,逍遥府的一个属下,居然在我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今日若不立威,倒教天下人将冷血杀手看得小了。”当下朗声道:“你回去给殷怜花带个口信儿,就说在下不日自会找上门去,请他好自珍重吧。至于这面拜旗么……”说着,他双手一分,喀叭一声响,将旗杆一折两断,掷在地上,伸脚在旗上一踏。
  这么做当真是犯了江湖大忌,不接拜旗的事是常有的,但极少有人把事做得如此之绝,将逍遥府蔑视到了极点。那人大怒,喝道:“狂徒,大胆。”一抖手,袖口中嗤嗤嗤地射出三道寒光,三柄飞刀,成品字之形,分打夏侯刑风的咽喉与左右两胸。
  夏侯刑风微微一哂,挥手一抄,闪电般将三柄飞刀抄在手中,但觉飞刀射来的势道劲急,全是阴刚之力,接在手上时掌心微微一震,与江南武林中各门派发射暗器的手法都不相同,笑道:“这位朋友原来是蜀中唐门的,什么时候拜在了逍遥府的门下?”说着话,他手腕一旋,五指弹动,将三柄飞刀如数反掷回去。
  那人想不到一出手便被夏侯刑风喝破来历,正自惊惶间,又见三柄飞刀往回疾射,与自己的独门手法一般无异,势道却要凌厉得多,吓得他魂飞魄散,不敢用手去接,忙缩头藏颈,一个“铁板桥”,身体倒躬如月,方才躲过破腹之灾,却觉耳畔一凉,原来右耳已被飞刀割落,惶恐之下,竟未觉疼痛。
  夏侯刑风虽用飞刀削落那人一耳,心中却丝毫没有欢悦之情,他望了望那付馄饨担子,长叹一声,知道这些年的隐居生活从此终止,又要走上那条亡命天涯的道路,不禁心情黯然,转身而去。
  哪知,当他刚一转身的刹那间,突然,四周响起一片呼叱之声,头上白光闪动,寒气森森,从两旁的墙檐后猛跃出八个人,各持一柄长剑,将他围住。
  夏侯刑风只觉一片杀气浸体,心中暗惊,急忙沉肩狞腰,双足虽未移动,顷刻间却连变了四种身法。然而,对方的动作竟是迅捷无比,八柄剑既攻敌、复自守,八剑连环,绝无破绽可寻,显然是习练有素的剑阵。
  转眼间,夏侯刑风的四肢百骸,处处受制,他索性敛目垂手,傲然而立,对四周迫近的剑光看都不看。那八柄长剑刺到他身畔半尺远的地方,各自凝式不动,每柄剑的剑尖分指他的头、喉、颈、胸、腹、腰、背、肋八处要害,仿佛随时便要击刺而出。
  寒夜中的深巷里,九个人站成一团,除了衣袖衫角在冷风中飘动之外,八柄长剑寒气连成一片,冷芒闪闪,竟是纹丝不动,其中却蕴藏着无限杀机。
  剑阵之中,夏侯刑风却毫无惧意,大声道:“妙极,妙极!这便是逍遥府的春秋剑阵么?精彩之至!”
  一旁,那个递旗的大汉手捂断耳,满脸血污,显得狰狞可怖,他大步走到剑阵外,狞笑道:“姓夏侯的,你料不到我还伏下这一招吧,嘿嘿嘿嘿,现在你与我回去复命。”
  夏侯刑风冷冷一瞥,道:“在下仍是那句话,我想去的地方,谁也挡不住。我不想去的地方,谁也请不动。”
  那人的笑声愈发凄栗,道:“我也告诉你,逍遥府既发下拜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活着不去,就抬你的尸体回去。总之,今夜你不论死活,都得与我走一趟。”
  夏侯刑风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可惜。”
  那人一怔,道:“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