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要么你去，要么它去
  所谓鬼火，通常的说法是动物骨骼里面所含的磷自燃成火，不过在我们这个行当之中却有另外的解释，那就是人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一般来讲，野地里面出现的鬼火，没有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出现，也不晓得它们什么时候消失，这是一种无意识、不可控的现象，不加理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个时候，那些随风飘荡的莹蓝色鬼火竟然凝结成了一张诡异的笑脸，朝我们发出了无声的嘲笑，这可就真的有些吓人了。
  最早发现的是胖妞，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戴巧姐。但见她将手一伸，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这一个圈有零有整，接着在中间又画了一个“s”型。
  太极，一字划分阴阳。
  戴巧姐的指尖处呈现出一抹浓密的鲜红，那是沾了朱砂之后的效果，而当她弄出这么一招来的时候，那团游动不停的鬼脸竟然微微一顿，消失了。
  这手段让人啧啧称奇，我不晓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原理，但却知道申重让她来当副队长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女人很强，比我强，比申重强，比工作组绝大部分的人都强。
  我仔细琢磨一会儿，竟然找不出能够跟她对抗的人。
  鬼火构建而成的诡异脸孔瞬间消失了，而老孙也钻入了盗洞之中，听那动静，已经走了一段路程。我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处土丘那儿，老鼠会的人在小半天的时间里，已经在这儿打出了一条极长的洞子，这本事让人啧啧称奇，而那些土便是从盗洞里面运出来的。
  或许在别处还有土，不过瞧这分量，便晓得这盗洞若是往下，足有三四十米。
  没有人想到老孙走得这般坚决，戴巧姐在将那鬼脸驱散之后，脸色阴沉了几分，左右看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胖妞身上。
  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她终究还是说话了：“小陈，你这猴子可通人性？”
  我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想到这女人接下来却欣喜地说道：“是吗？那好，你让它也下洞子里面去，一旦发生任何情况，便上来跟我们汇报。”戴巧姐算盘打得极响，这盗洞里面还有老鼠会的人，贸然闯入生死未卜，除了老孙这疯子，无人愿去，所以才想让胖妞去冒险。
  在她的心里，一只小猴子的性命自然没有人的性命珍贵。
  然而，她的看法我却不同意。
  胖妞在我的心中独一无二，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跟我相处才十来天的工作组队友，他们的性命或许还不如胖妞珍贵。
  戴巧姐和我因是否让胖妞进洞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她是个不太懂得领导艺术和回旋技巧的人，当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顿时就火冒三丈，指着我肩膀上面一脸无辜的胖妞说道：“我就是让它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事儿就出来报个信好了，这样子很难吗？”
  这女人是那种很容易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的人，在感觉到自己说话不好使了之后，直接祭出了绝招：“要么你去，要么它去，你自己选吧！”
  我们单位虽然不像军队一样等级分明，但好歹也算是纪律部门，公然违抗上级的命令，这事儿还真的不好解释，回去之后，即便申重罩着我，恐怕也得被穿小鞋，混不下去。所以当戴巧姐直接祭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大杀招，我就真的没脾气了。不过就这样屈服，自然不是我陈二蛋，于是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坚定地说道：“好，我去！”
  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旁边的张知青和小鲁拉了我一把，劝我不要下去，这根本就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
  不过当我瞧了那个怒气勃发的女人一眼之后，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怨气。想着我陈二蛋当初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的时候，好歹也跟萧大炮、巫门棍郎齐名过，哪里能受得了这等气，于是一咬牙，也跳下了那土坑。
  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半，人还没有彻底长开，这盗洞是按照成年人的体型挖掘而成的，对于我来说竟然还显得有些宽敞。我带着一个手电筒，匍匐着朝里面摸了进去。
  我进洞，一来是争一口气，二来也是经过考虑的，毕竟这个盗洞里面如果只是老鼠会的人的话，我未必会怕一群挖地的土夫子。
  进洞之后，我第一时间将小宝剑拔了出来，轻轻一弹剑锋，立刻有一泓寒光浮现于剑尖。
  接着白合出现在了我的前方，睡眼惺忪，打着呵欠问我：“干嘛，这儿黑乎乎的，到底是哪儿啊？”阴灵需要睡觉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无论是生存状态还是生理机能，这种东西跟拥有实质身体的人类都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的。然而白合这小妞整日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让我十分好奇，一问才知道，她以前在省钢的时候上班太累，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现在在补觉呢。
  好吧，这个当初将我们吓得一愣一愣的女鬼，就是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傻瓜。
  不过再迷糊，她总是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我将她唤出来就是为了帮我领路，免得中了埋伏，这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气势，我还真的需要先知先觉才行，要不然就有可能死在这儿。
  我进来的时候，胖妞也想挤过来，不过我为了做给戴巧姐看，让它在洞口等着我。
  有白合在前面探路，我便暂且放下了些心神，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没想到这倾角往下的洞口没走多远便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竖井，下方除了几处可供攀缘的口子，再无他物。这竖井并非尽头，从这里面的痕迹来看，却足以判定老孙从这儿下去了。
  我最主要的责任并不是查探此处的墓藏，而是保护好科考队的人，而老孙是科考队里除了程老之外最重要的人物，他的地位和那两名助教以及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我既然已经冒死进来了，自然是要完成任务的。
  我朝着下方的竖井喊了好几声“孙老师”，听着回声挺空旷的，显然下方还有很深的空间，不过让我郁闷的是，老孙没有回应我。
  我和老孙相继进入，这前后间隔的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按照这个竖井的深度，老孙下去应该是有难度的，他走得肯定不快，那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短暂的沉默后，我感觉到老孙的处境有可能不好，他当初不顾任何阻拦，急吼吼地进来，甚至还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就是眼巴巴地跑到这儿来送死吗？
  肯定不是。不过这死一样的沉寂让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就在我准备折身返回的时候，却听到那竖井下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啊……”
  这呼救声让本来都已经准备抽身离开的我顿时就没了去意，将耳朵贴在洞壁处仔细听，这回听清楚了，还真的是老孙的呼救声。
  原本生龙活虎地冲进来，就是想将这些准备截胡的家伙一网打尽，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孙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就受了伤。我转身困难，不过还是向洞口外的人说了此事，结果话还没有传出去，我又听到了老孙的一声尖叫。
  这是只有惊悸到了极点，方才会发出的叫声。
  我让白合下去瞧一瞧，没想到这个女子却大摇其头，告诉我这洞子里有一种东西，让她感觉到十分不舒服，甚至连外面都待不得了，唯有进入我的小宝剑中，方才能够得以避免。
  白合罢工，钻回了小宝剑里。我听到老孙叫得凄惨，也没有再停留或者折返的心思，而是爬到了竖井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找到了一个东西。
  一根麻绳，贴着井壁垂落而下，我拽了拽，还挺结实的。
  我几乎没有多考虑什么，直接将这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拽在手上，然后开始往下方滑落。
  这事儿我以前在观音洞的时候经常做，这会儿倒也没有太费事，借助着绳索以及竖井壁上面的脚踏，很快便从上方下来了。然而我这边刚刚一落地，便感觉到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却瞧见刚才还在奋力呼救的老孙竟然已经躺倒在了血泊中。
  不会吧，他这是摔死了吗？
  我的手停留在老孙的鼻子之下，温度犹在，然而口鼻之间已无气息了。
  整件事情充满了古怪，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消失在这坑中的那几个黑影。是不是他们捣鬼将老孙杀害了呢？我的脑子一转，就想到此处，然而也就在此时，我的后背被一根坚硬的铁管子指着，接着有人压低嗓门说道：“站起来，小子！”
  我浑身僵直，不敢动，小心地站了起来，然后将双手举起。
  在我身后顶着我后背心的，就是老孙先前夺来的那把微冲，稍有反抗，对方必然会一搂火，而我则会化做蜂窝块。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