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是烂泥，是肉泥
  我刚刚将双手举起来，手上的小宝剑便从后面被夺了过去，接着有人朝着我的屁股踹了一脚，我受不住劲，骨碌一下滚落在了地上。
  我的手电筒掉落在了地上，不过却还是有光，这光是一盏油灯散发出来的，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心中却是惊讶万分，这灯竟然是之前地包天给我展示的阴阳灯，也就是那种一旦有阴灵近身，立刻火焰闪烁的神奇灯具。
  而在这灯光照耀下，我瞧见竖井尽头是一处狭窄的石室，周围站了六个人，虎视眈眈。
  拿枪顶在我后背的那个家伙是个光头壮汉，眼睛闪烁不休，充满杀气。不过旁边还有一个面目通红的家伙，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刀，冲着旁边一个汉子喊道：“三哥，我宰了他，给王二和吴哥报仇？！”
  老孙那一梭子连杀他们两个人，老鼠会的这些家伙都是本乡本土的同乡以及亲戚，感情最是深厚，这回一开张就死了人，自然是气愤不过。然而我抬起头来，瞧向他们为首的这个汉子，不由得一阵惊讶，直接喊出了声：“马领导？”
  我这一声让那个汉子走上了前来，低下头，疑惑地打量着我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姓马？”
  此人正是当年去我们麻栗山谎称勘探矿产的勘测队领导，后来在麻栗山北界遇到了杨二丑，结果刘领导被杀死，而这个马领导跳河逃生，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我心生一计，朝他喊道：“马领导，是我啊，我是麻栗山龙家岭的陈二蛋！”
  我大声喊着，马领导的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儿，才从我脸的轮廓中瞧出了个大概，笑了笑：“嘿，想起来了，你是麻栗山里面的那个小孩儿吧？竟然长这么大了。”
  我站起身来，嘿嘿笑道：“是啊，是我，就是我呢。”
  我还待上前套近乎，结果马领导一下就翻了脸，又是重重一脚，直接将我踹到了墙上。这个家伙当日根本不是杨二丑的对手，然而这一脚踹在我的身上却是重得很，我一腾空，后背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喉咙一甜，双眼都有些发黑。
  瞧见我软绵绵地躺倒在地，马领导冷笑道：“咱们是有些交情，不过我的兄弟刚刚死了，总得有人负责对不对？”
  我哭丧着脸，大声叫屈：“我冤枉啊，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就是来我舅家玩，这些人说帮忙挑担子进山给钱，我就来了，刚才下来也是被他们逼的……”
  我这边说得情真意切，自己都不禁佩服自个儿的演技，然而马领导却不买账，在旁边连连冷笑，我有些莫名其妙，却见旁边走出了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子。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这人也将眼镜摘了下来，但是我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这个家伙就是昨天夜里离奇失踪的程老的学生，那个叫做张快的老实男孩。
  有他在，我再厉害的演技都施展不出来了，低下头不再说话，心中不由得后悔起此行来。张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然后掏出一把刀子比在我的胸口说道：“说，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落入敌手对我来说是早就习以为常，我当然知道“要节操就没有性命”的道理，连忙将实情讲出：“程教授在得知你离开之后，立刻召集所有人进了山，我们现在这里的只是先遣队，后面的大部队马上就赶来了，你们要走得赶快。”
  我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样子，马领导却嘿嘿笑道：“你们是来得快点儿，至于后面的人，哼哼，半里坡那儿还有人帮着料理，红魔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简单一个鬼打墙就可以将这些人弄得团团乱转，天亮之前是不会有人过来烦我们的！”
  他笑完，脸色一冷，头一偏，朝着手下吩咐道：“好了，送他一程！”
  光头壮汉提刀上前来，我心脏剧烈跳动，没想到这伙人当真是杀人不眨眼，一点儿缘由都不问，顿时全身就绷得紧紧的，准备劫持这个光头壮汉，跟这伙人周旋。而就在这个时候，角落处传来了一个阴柔的声音：“等等。”
  这人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然而原本摩拳擦掌的光头壮汉却一僵，停止了动作。我顺着瞧过去，只见到角落里有一个将全身包裹在黑袍子里的男人，他一说话，场中立刻就是一静，显示出了他超然的地位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而黑暗中那一双眸子发亮，平和地说道：“一会儿要下墓了，让他先走，帮我们趟一趟路也好。”
  光头壮汉刚准备替兄弟们报仇，却被中途阻止，有些不满，正想出言反驳，结果那人一挥手，直接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把活干好，这个你们是专业的，自己评估一下，找到那东西之前，到底会不会死人？这小子反正都是要死，临死前贡献一点剩余价值，岂不是更好？”
  黑袍子这般说了，马领导考虑了一下，点头，然后冲着我说道：“小子，你不要耍花样，要是有任何异动，这枪可不长眼。”
  这话说完，光头壮汉过来推我，让我朝左边的一个通道走去。
  古墓凶险，这个我也是有过经历的，心中虽然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被枪指着，却也不敢不走。而后面的马领导则在吩咐一个小矮子：“张鼎，这人死透了没有？”小矮子回答说弄死了，妥妥的，马领导还不放心，吩咐道：“办事仔细点，再补一刀。”
  后面的人说着话，而我被赶在了前面，被人拿枪逼着一步一步地挪，这洞子里空气沉腐，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左右打量，发现老鼠会果然专业，这半晚上的时间里，他们竟然挖出了这么长的一个盗洞来，而且瞧见这前面的坑道，已经露出了厚厚的白膏泥。这玩意是地下墓穴的外包裹，黏性甚强，渗透性极低，一旦堆积得厚实均匀，封固严密，就能形成一个高标准的恒温、恒湿、缺氧的无菌环境。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尸体才能够长久保存。
  墓葬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是一件十分神圣而庄严的事情，人们相信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的开始，所以手握权力者便想要将此间的辉煌延续到另外的世界。而还有一种信仰，相信人是可以永生的，通过墓葬祭祀的方法，可以让人获得新的生命。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需要保存完好的尸体作为承载工具。
  这些都是巫家的理论和手法，而后被诸门各派发扬光大。不过一般有能力实现者非富即贵，既然投入了这么多的资源，对于那些图谋不轨者，更是有许多缜密凶险的手段用以防范。
  所以，盗墓绝对是一件凶险至极的事儿。
  我被一路逼到了左边通道的尽头，这儿正蹲着两个家伙，小心翼翼地商量着什么，跟在后面的马领导问道：“老云，咸颖，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有个胖子扭过头来，笑道：“三哥，那个老家伙找得还真准，这儿应该就是真正的轪侯墓，破了这一层墓壁，我们就能够进去了。”
  “云篆，有把握吗？”那个黑袍子跟了上来，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胖子笑了，拍着胸脯说道：“毛爷，你放心，我们老鼠会做事向来都是有谱的，这样的汉朝墓我经手的就有五处，失不了手的。”我瞧见黑袍子和科考队的叛徒张快走在一起，而其余六人则以马领导和胖子云篆为首另成一伙，便猜想到黑袍子和张快应该是雇主，而老鼠会的人则是被人请过来助拳的。
  胖子信心满满，胸有成竹，他跟旁边的助手咸颖一起，合力在这通道尽头的墙壁上布置了一个精铁打制的机关。这玩意前头是锋利切刀，上面还文有符文，后面是摇杆。两人轮番上阵，只见那切刀一阵寒芒闪动，坚硬的石壁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被削得跟烂泥巴一般，没多久就被他们弄出了一个篮球大的硕长圆孔来，接着对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落空声，这坚硬的墓壁竟然凿穿了。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黑袍子感叹道：“不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这‘钻山甲’，当真是好东西！”
  胖子将那隧洞扩大一倍之后，小心地将这一副机关收入木箱中，嘿嘿一笑：“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当年挖慈禧的东陵，可就是靠这玩意进去定点才炸开了大门呢。”几人说着话，那隧洞里面突然吹来一阵风，冷飕飕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而这时马领导则瞧向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下去。”
  我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就被那枪指着脑袋，从刚刚挖出来的隧洞一点一点地往里面爬。这段路程大概有三四米，我一点一点地挪进去，结果后面的人嫌我慢，蹬出一脚，我一急直接踩了个空，就滚落了下去。
  这隧洞离地半米，我倒也没有摔疼，只不过一落地，就好像摔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用手一撑，恰如陷入了烂泥之中。
  呃，不对，这不是烂泥！
  是肉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