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尾声与新生
作者:悲歌之0      更新:2021-10-20 19:33      字数:4025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胡烁用力挣脱开侍卫的束缚,向前走了过去,他已气愤到了极点,死盯着朱元璋,咬着牙低吼道:“给我听清楚了,你这不讲道理的人屠,任性妄为的蠢货,嗜杀成性的机器。我只给你再讲一遍。”
  他换了一口气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胡烁已经站到了朱元璋面前,早有侍卫拔刀将二人隔开。胡烁憋屈,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你可知道我想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你以为杀戮就可以解决一切吗?气息从丹田发出,直接冲到了嘴边,胡烁大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胡家满门清白,要杀就杀谋反之名我们不认!”
  上天终究还是给了想靠抄诗出名的胡烁一个机会,胡烁靠着这首诗逆转局势,活了下来。
  朱元璋眼中已没有了暴戾杀戮之意,他挥了挥手,让侍卫把胡烁压进了监牢。
  朱标在旁低声说:“似乎以前的父皇回来了。”
  朱元璋爱抚地摸着孩子道:“朕一直是这个样,只是蠹虫苍蝇见得多了,心情烦躁罢了。此子情真意切,虽愤怒却不失理智。很难想想粗鄙贪婪的胡惟庸居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忠心之人举国罕见,无论如何且放他一条生路。否则世人岂不是会笑我大明无一点王朝风度。没有容人之能。‘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吗?好句好句!此子若能用好,当是国家大福。”
  “是,孩儿谨记。”
  “不,此子是否能用,还得考验一番,来人。”
  朱元璋执毛笔在殿内圆柱上写了八个大字。“胡烁小人,永不叙用!”
  “父皇何意?”
  “我要压一压他的气焰,现在的你控制不住他,他是一头猛虎,是野兽,贸然使用只会遭其反噬伤了自身。等我百年后,若他听话,用!不听话,杀之!他的父亲则是一定要杀的。那是头真正的老虎,你驾驭不了。”
  刑部监狱内关满了各式各样的大臣,从一品大员到七品小官叫得上来叫不上来的,全在这里了。为求脱罪,大臣胡乱攀咬,刑部官员审着审着往往能把自己给审进去。涉案人数太多,牵连太广,审不清楚!既然审不清楚那就全杀了。朱元璋给了简单方便又准确的批示。随后一道道圣旨来,一批批人员走,能离开这里的只有死人。
  监狱不通风,唯有最中央的天花板上开了一道口,狱卒坐在这里把守。被分成一个个格子的监室内食物混着尿粪之气充盈漫天,监牢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此刻他们之间终于没了门户之见,没了党派争斗,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说什么好。
  “胡烁出来!”侍卫太监领着圣旨来拿人。
  “吾儿!吾儿!”胡惟庸用手拨开监室内其余人,双手抓着铁栏杆大声呼喊。
  “叫什么叫,”有狱卒走了过去,对着胡惟庸脸上便是一脚。胡惟庸赶紧爬了几步和狱卒低语几声。狱卒弯下腰,用手颠了颠胡惟庸递过来的银子道:“早这样可以免去多少皮肉之苦。让他们父子团聚半柱香。”
  胡烁从别的监室被压到了胡惟庸身前。
  眼前的人真是胡惟庸吗?这人整张脸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塌了下来,皱纹遍布在脸上。一对眼珠鼓鼓得凸显出来;仿佛随时会从眼眶里滚出。胡烁伸手模了一下,肉就陷了进去,老人的脸只剩下了一张皮和里面的骨头!胡烁不禁低下头,抵着栏杆哭了起来。
  “烁儿别怕,不过就是一刀的事,闭闭眼也就过去了……”
  “烁儿好吃,爹爹忙,只得叫了数十个庖丁日日做不同的菜肴给你,你说一点不好吃,吃不出爹爹的味道……”
  “烁儿喜欢赏景,爹爹便买了千里宝马,扬州西湖一日可至。上午去紫金山看秋枫,下午便能回来。可惜却从来没陪过你们娘俩……”
  “烁儿,爹爹曾想着等你再大些就送门婚事给你,婚契都已经写好了。你任性,贪玩还没拿给你看。可惜了……”
  “烁儿……”老人喋喋不休地一直絮叨着,大概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感觉到疲惫了。胡惟庸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刚入游戏的胡烁听着老人繁琐的叨叨会厌烦,会抗拒。现在的胡烁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对老人已经产生了感情,胡烁一边听,一边哭。
  他不是老人真正的儿子,这事他和老人都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儿子这个角色,他想着死后重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陪伴老人,不能对他使性子撒脾气,更别提拿剑威胁老人。
  可惜,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胡惟庸这个老人了。
  半柱香还没烧完,胡烁便被狱卒推着向外走,身后胡惟庸凄惨的呼喊声猛然变大,胡烁不敢回头看,等他被推到了门外后,狱卒便将门重重关闭,留胡烁一人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胡烁前后穿过。
  胡烁左右望望愣了半天,怎么?不是要去砍头吗?这就把我放了?他生怕自己又被抓回去便赶忙找了个地方先躲起来,直到天黑。
  胡府内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门外偶尔有人路过时便会加快脚步,生怕染上晦气,高大的院门也被封条上了锁。趁着月黑风高,胡烁爬墙翻进了残破不堪空荡荡的胡府,躺在床上面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自觉就小声呜咽啜泣起来。
  我活下来了,终于活下来了吗。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胡烁渴了就去溪水边喝上几口,饿了便拿府上的东西出去变卖,换一口粮食。胡惟庸府上本就被胡烁毁得七七八八,后来又被抄家更是被拾掇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些不好收拾的残渣,没过几天胡烁便再也找不到可以变卖的东西,彻底断了粮。
  通过几天打探的情况,他确认在这起案件中只有自己得救,胡惟庸还是被灭了族,他并没能影响历史的正常发展。
  这几天翻箱倒柜的过程中,胡烁找到了一封保存完好的婚契,它被放在一个最难找的地方,用华丽的丝绸包裹,外面是精致的盒子,上面雕刻着两只鸳鸯。这是“主线任务”吗。胡烁心想,接下来要我去娶一个苏家的小姐?拜托,怎么可能。我上门去给她提鞋都不配!他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胡烁本想挨到元宵节,找个诗会大显身手,从此过上唐伯虎那样去狎妓还能赚钱的生活,可是左等右等都盼不来元宵,家中钱财又被查抄的干干净净,只得先找个地方谋生填饱肚子。走上了街,胡烁先把丝绸卖了换了身合体的衣服。随后到处打听,金陵繁华用人量大,可是胡烁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酒楼当小二,他嫌往来端菜烫手。写字卖画,他用不了毛笔。纺织厂招工人,他棉花都不会弹。银庄找会计算账,这个他想做,而且用上现代的“借贷法”之类的方式肯定比古人算的快,算得准。但是他没有保人,身世又不清白,没人敢要。
  惆怅啊!胡烁知道朱棣日后必定篡权,北京房价百分百上涨,投资房地产稳赚。可是他现在没有一毛钱的启动资金,而且现在距离朱棣登基早得很。逛着逛着,他走到了一处池塘边。天渐渐逐渐变暗,胡烁肚子也在此时开始了抗议的鸣叫。
  他左右打量,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面对着池水躺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盒子,开了口。胡烁走近一瞧,里面装着饭团。胡烁咽了口吐沫,他看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估计是喝醉了,便先假装走远从远处看了看男子,然后再悄咪咪的走了回来,蹲下身,轻轻的将手伸进了盒子里。
  “贼。”那男子发出了声音。
  胡烁脸一下子就红了,用牙齿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是小偷。我只是……”
  “吃吧,没事。这些东西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男子打断了胡烁,“若不是饿了几天,没人会拉下脸面拿别人的东西吃。我马上会成为和你成为一样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这男子语气悲凉,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胡烁没注意男子的语气,他现在心里只想着吃的。他大口吞咽着饭团,喃喃道:“谢……谢……我胡烁日后一定……”
  “你就是胡烁?”男子翻起身看着胡烁。“我早就想找你算账了,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你!”说罢男子一下抓住了胡烁衣领。
  咳咳,咳……胡烁被男子一把揪住,身体猛的一晃,便吸进了一口气,嘴中的饭团向喉咙处挤压了过去,喉咙开始发痒,就猛烈的咳了起来,嘴中的嚼剩的饭团喷了出来,溅了那男子一脸。
  “你,你我跟你没完!”男子想跑到池塘边洗脸,却因为脸被口水和米饭糊住了,看不清路导致他一脚踩空,跌进了湖里。
  胡烁咳了几声后身体好转,抬起头看见男子在湖中呼救。便赶忙下水从背后把他抱住,托了上来。
  冬天的水极寒无比,二人的下半身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全身不停打着摆子。二人只得先放下了矛盾,到男子家里取暖换衣。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解缙聪明一世……”
  “你就是解缙?”这次轮到胡烁惊讶了。解缙是谁?未来的内阁首辅,主持编纂了《永乐大典》,整个大明朝最有才的三个人之一,朱棣朝响当当的人物。胡烁眼睛闪着光,这就是他一只想找的黑马,一定要报上这条大腿。
  交谈后才得知这货现在混得也不咋样。他替李善长伸冤,惹恼了朱元璋,被贬官十年没了工作。他便坐在池塘边感叹,想死的心都有。解缙认为李善长是被胡惟庸牵连进去的,胡烁又是胡惟庸儿子,便把气都撒在了胡烁身上。
  “你知道皇上说什么吗?‘后十年来,大用未晚也。’要贬我十年!十年啊!”
  “嗯嗯,蚂蚁竞走十年了!早就知道了。”胡烁掏着耳朵,内心小声bb“以后是个大哥,但现在就是个弟中弟。不靠谱,得先去投靠别人。”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我现在正值壮年,十年后我还能饭否都是一个问题……”解缙慷慨激昂的说着。
  本来胡烁是一点都不想理这个人的,但是为了巴结这个日后的首辅大人,胡烁只能不停安慰:“是,是。告诉你哦,朱老板贬你是嫌你性子急,太骄傲。要磨一磨你,常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磨刀不误砍柴工’,磨了才会更快……”
  好言相劝了半天,解缙才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其实胡烁也是一把宝剑,和解缙一样,都是朱元璋想打磨好后留给子孙,以便他们直接使用的人。
  等到谈话末尾解缙道:“听你说话,像是一个粗俗不堪的人,但是你刚吟出几首诗倒是很不错的,就是风格有点乱,不太似一个人做的……我写封信于你,你可先去梅府做一幕僚。等过几日元宵诗会你必能技惊四座,拔得头筹。”
  胡烁大喜,拿了信屁颠屁颠的跑了,这可是这个时代最牛x的人写的推荐信啊!胡烁开心的要死。
  “慢着慢着,我忘了你亲人刚离世,要守孝三年不能参加娱乐活动,元宵诗会你去不得。”解缙看着离去的胡烁大声喊道。胡烁哪里听得到这些,他早已跑出解缙家,正在向着康庄大道前进。
  望着梅府大门,胡烁开心的喘着气。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