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惑之冰封
  第四章之一
  苏青同脑子里一片空白，呆看着贴着防护栏的那张黑油脸。
  忽然大家都听到了“嘣”的一声弦音，一根筷子和铁钉扎成的箭直刺黑脸大汉说话的大嘴。
  黑脸大汉反映奇快，侧脸躲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把水果刀却从黑脸大汉下颌内刺进，直接从后颈穿出。黑脸大汉基本上没再发出什么响动就歪倒了。
  “妈的，宰了他们。”“废话，先撤，尸体带上。”“这是老大。”“现在不是了，带上，这能顶两天了，快。”
  声音远去，苏青同吃力的关上窗户。忽然想起，俯耳细听，像是三到四人的踏雪声。
  “都还好吧？”“……”“嗯。”“爸爸，妈妈刚才……”“好了！儿子，我们要保护好自己，我们不去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咱们，明白么…妈，你啥时候做的弓箭？”“……”
  屋里一片沉寂，一直到入夜。
  雪盲，需要墨镜，长矛需要再做几把，弓箭、钉子、筷子、绳子，苏青同脑子里全是词，但却形不成明确意思的完整句子。
  “筱筱，没事吧？”长久的沉默后，苏青同问道。
  “我只是想打他一下，没想着……”妻子终于哭了。
  “用水果刀打人，你那是刺好么。唉，女人的脑子，特别是生完孩子的女人的脑子，有时候还真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一根筋、一根弦、一时起意，于脑空白处，形于无形。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救了全家，比他这个男人强。不像自己在脑空白时就知道发呆。”苏青同心里想着，总结着经验教训，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说道：“这雪太大，趁着现在还可以看见足迹，我去看看，天亮怕没机会了。”
  “他们还会来？”“不知道，但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外面太冷…有动静！”
  几双绿色的眼睛在大雪中晃动。
  是狼是狗是猫，还是来索命的鬼。苏筱筱难以抑制的惊叫起来。几双绿眼睛明显也受到了惊吓，慌乱的晃动着，能不断的听到鼻息声。
  是狗，闻到了血腥味道的狗。
  雪光中，几只狗确认安全后，围着窗外的血迹不断地低头嗅着、舔着。似乎发生了争议，彼此发出呜呜声。
  苏青同看见自己矛头上的血迹，忙把矛头和水果刀沁进了水桶里，
  “水还要喝呢！”苏筱筱急道。苏青同回敬了一眼，苏筱筱闭嘴。
  狗群嗅了几圈，最后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苏青同听了一会儿动静，边穿大衣边道：“这些人和狗能出来找吃的，说明现在外面应该不会特别冷，狗应该是沿着血迹去找下午那几个人去了，我必须确保他们不会再来找咱们，不然我们会很危险。”
  苏青同重新装备好，来到厨房，抽油烟机和燃气热水器的两个烟囱已经被风雪和冰堵住，但还是不时从冻裂的异常脆弱的塑料烟囱的缝隙中透过风来，正所谓针尖大的洞斗大的风。
  苏青同小心翼翼的用手套捂着窗户扇子，他可不想再测试一下窗户的脆弱程度，差不多时，小心打开窗户扇，寒气直逼苏青同的心肺，大雪瞬间就灌进来大半。眼镜不能戴，不得已苏青同只得用700度的近视眼重新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动静。
  苏青同手套上套上几层塑料袋隔水，用临时凑的棉布条、麻布条、混纺布条、化纤布条、毛巾拧成一股绳，捆扎好，形成一个绳环，绕上几根防护栏钢筋，然后套上大扳手，试着力道慢慢的使劲扭着。他本来想湿点水的，湿水的毛巾会比干毛巾更吃劲道，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怕是会让水瞬间结冰，那时会不会让冰冻的布条绳子断裂，谁也说不准，他不想节外生枝。麻布条和混纺布条的纤维开始不断的撕裂，接着是棉布的，纯化纤的倒还停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布时间长了，糟掉了，还是这种材质的化纤纤维本身就结实。布绳和钢筋的逐力逐渐占了上风，钢筋被拉伸而后不断的弯曲绷断。
  寒气已经快让苏青同的双手僵硬，原本的冻疮还没好利索，棉被一样的大雪，并没有覆盖住暴露的双手。
  苏青同试了一下雪层的坚实度，拿上两块儿壁橱门板铺在雪地上，慢慢爬了出去。
  母亲关好窗子，一直趴在窗台上透过厚厚的冰花看着朦胧的儿子，苏青同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小卧室。
  苏青同尽可能的让自己趴着或者躺着，增大受力面积，借助门板上的把手，让自己一点点往前滑。就这一会儿，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雪，无风。
  开始苏青同翘着脚，慢慢的往前爬，厨房窗户到小卧室窗户不过几步的直线距离，苏青同费劲的爬了几分钟，不时的还用肘子、手掌、长矛试一下前面的雪层坚实度。
  冰冷清寂的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就在鼻子下面，雪光中好容易找到了已经被大雪覆盖模糊的狗脚印和那些人的脚印，杂乱无章。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已经覆盖了一层，但是颜色深浅不一，还算可以辨认，特别是新鲜的狗脚印。
  苏青同觉得奇怪，又用手试了一下的雪的坚实度，和他的认知度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这里为什么都是脚印，而自己最为担心的雪陷没有出现呢？人如果依靠雪橇之类的增大阻力不容易被陷进去倒也说得通，但是这些狗的脚印虽然宽大了不少，但是比着人的手掌都不如，为什么没有陷进去，身体轻么？那些人又是怎么走来的呢？
  苏青同试着用一只脚踩了一下雪地，直接没膝，但没有再往下陷，想来应该是积雪自己相互叠压，致使下面的雪受到上面雪的重量挤压变坚实了。
  苏青同套上纸壳子，再次试探，慢慢站直身体，没有陷进太深，因为纸板子的阻力，刚刚没过脚踝。呵呵，这可是将近四层楼高的新雪，应该是极度的虚才是呀。苏青同没有再多想，背上门板迈步朝着脚印的方向小心而艰难的走去。
  两个宽大的纸板子被冻得硬邦邦的，走起路来非常碍事，但又不能丢了。身体已经冻透，冷，但不是奇冷，或许雪比风暖和些。苏青同只能不断的走着，让自己有些热力，不至于冻僵。
  只露着两个眼缝上的睫毛已经结了一层厚霜，眨起眼来有些费劲了。苏青同听着自己厚重的呼吸声，不时的四下张望，又必须小心脚下。雪地上已经留下了一串串宽大的纸板印，他也不敢走的太快，害怕一不小心就陷进雪层里，那就危险了。
  眯缝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雪光的亮度，他不时有意看看自己带颜色的衣物，避免雪盲。
  雪的硬度也逐渐掌握。
  小碎步稍微加快，脚上套的几层塑料袋已经冻烂，好在里面裹得妻子的裤袜没有让雪灌到脚里面，现做的几根长矛被夹在腋下，双手袖在胸前，这样既能保暖，同时一旦预见雪陷，几根夹着的长矛扩展了身体的面积也会有个缓冲。
  只是不知道，那黑脸大汉的墨镜为什么没有被这寒冷冻裂了，是因为他的油脸足够热乎么？苏青同心中恶想。
  身后的小区，在雪中已经模糊，还真是没有在四层楼房的这样高度平视过自己的家，特别是在这样大的雪天。
  忽然一声犬吠长嘶，让苏青同腿一哆嗦，差点摔倒，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吠叫长嘶，就在不远处，苏青同大概判断了一下方向，应该是在自己家西北方向的一个高层小区。
  他回头又看了一样家的方向，自己并没与走出很远，想了想，苏青同把一个黑杆子的长矛插在了雪层上，以防找不到家的时候，这可以做个路标，从这个路标到家的距离自己并没有数，粗略算起来应该也就是两三百步，除了折了一个弯，基本上全部是直线。
  苏青同又看了看自己藏青色的呢子大衣，虽然已经覆了一层厚雪，但在白色天地中还是分外明显，干脆躺倒，在路标处躺下狠狠的蹭着，让自己从头到脚蹭上雪，一来，让体色和这雪景融为一体，二则，让这里留下更多的痕迹，回来时好找。
  雪和体温接触很快变成了冰雪粒子。
  远处已经响起了嘶喊声，但是狗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汇聚。苏青同感到自己有些胆怯了。就像黑脸大汉说的一样，自己一介书生，除了媒介信息上看到一些血腥场面外，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小时的打架，也不过是两三人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听见远处的厮杀声，他觉得已经响彻天地了。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蹦蹦跳的让他心慌。
  苏青同咬咬牙，猫着腰碎步向前，数到一百步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路标，雪帘中已经非常模糊了，而且自己走的还不是直线。早知道弄几个破布条出来了，苏青同跪倒又插了一根路标，又蹭了一圈雪。只有雪，没有风了，路标在雪幕中很不起眼。
  先这样吧。
  已经能够看见火光了，三四个人影举着火把之类的东西正在驱赶着越来越多的狗群。
  为什么要出来？一群乌合之众。
  走得更近些，血腥味儿已经漫了过来，难怪他们不在屋子里呆，里面已经堆满了正在疯抢尸体的大型烈犬。
  【2019.2.7晚，家，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