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惑之冰封
  第四章之二
  已经能够看见火光了，三四个人影举着火把之类的东西正在驱赶着越来越多的狗群。
  为什么要出来？一群乌合之众。
  走得更近些，血腥味儿已经漫了过来，难怪他们不在屋子里呆，里面已经堆满了正在疯抢尸体的大型烈犬。
  不是不让养大型烈性犬么，怎么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外面两个被拽到的人很快就被狗群淹没了，剩下的两人也已经筋疲力尽。火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比油灯强不了多少，烛光一样驱逐着已经饿疯了的狗群。
  就剩咀嚼声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虽然是仇人，但是看着这些曾经的温和的宠物现在却在撕咬着曾经的主人们，虽然解除了自己的隐患，但苏青同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
  苏青同趴在雪地上慢慢的退去，正在兴奋抢食的“猎人们”并没有注意他。
  就在苏青同沿着来时的脚印快速接近第二个路标时，耳边忽然传来动静，他赶紧抓着腋下的长矛不管不顾的回身刺去，什么也没有，一个逃出来的人正朝着他跑来，忽然就陷进了雪陷里，双手在雪陷上挣扎了两下，雪幕中，苏青同甚至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人，瞬间消失。雪洞中，不会被冻死，但会窒息。
  这雪层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片沼泽，处处陷阱。
  一只狗嘤咛着向他跑来。糟糕，被发现了。同时，还有十几条尾随那人的狗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向他无声的冲来。苏青同紧张的几近窒息，自己都能听见攥着长矛的手，发出的骨节响动。也许那只最先发现他的狗太兴奋，也许，那只曾经的宠物哈巴狗太小，也许由于紧张而专注，由于专注而激发了人的原始本来面目，苏青同挥手一矛竟然准确无误的洞穿的这只哈巴狗，从嘴里进去没从尾巴处露出半截矛尖。哈巴狗还没有死透，仍然在半空中怪异的挣扎着，苏青同直接丢了那根长矛，撒腿就往回跑。
  所有追来的狗稍停了一下，迅速的分食着尚未死透的哈巴狗，剩下的继续冲来。都是些不大的小狗，难怪没有加入刚才的战斗，这体型是没有资格呀，但是饥饿让他们盯上了落单的苏青同。
  不能让自己出血，哪怕是一点血，不然就会是死亡，而且很难看。好在这么多厚衣服，即便被撕咬，一时半会儿也咬不透。
  但现在只剩下一根长矛了，剩下的一把水果刀，苏青同猛的挥舞着长矛扫了一圈，然后照准一只体态有点问题的狗猛刺了过去，矛都来不及拔，撒腿再跑。
  狗却越来越多了，最后插的这个路标还有十几步，一只狗已经撞到了他背上，咬着后背的大衣襟不放，苏青同一个趔趄，眼见着几只狗同时冲了上来，苏青同猛的转身背躺着扑倒，让自己滑出去，用脚踹飞了一只狗，并将背上的那只狗压倒了雪层里。同时手中的水果刀大力的挥舞着。
  自己难道要被撂在这里了么？苏青同绝望的想着。
  “爸爸。”耳边传来儿子的叫声。苏青同猛惊，汗水已经湿透衣衫。顺势朝路标方向猛的打了几个滚，跳起，抓起路标长矛，和水果刀一起左右挥舞。
  狗群呜咽，苏青同渐行渐退。体力渐渐的不支了呀，苏青同能够听见自己已经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脸上全是汗水和汗水结的冰，已经和口罩、围巾、线帽子粘到了一起。
  忽然一声长啸，所有的攻击全部停止了。
  狗群，狗山狗海的围成了一圈，一只大得出奇的阿拉斯加犬沿着体重较轻的小狗们踩结实的雪槽健步走来，望着苏青同，嘴上还在滴着血水，苏青同拄着长矛气喘吁吁的回望着。倒是没有了绝望，只有愤怒。
  阿拉斯加犬低头在雪层上擦了擦嘴。苏青同望着这会儿恍若神灵的大狗，心中五味杂陈。
  一只变种的沙皮狗冲了过来，就在撞上苏青同的一瞬间，忽然嘭的一声，雪面坍塌了，苏青同和沙皮狗一起掉进了雪坑里，由于惯性，沙皮狗甚至冲出一头栽进了雪窝子里，而苏青同因为之前一直是卧倒的，与雪地的接触面积比较大，这会儿反而保证了平稳。
  狗群传来了一阵骚动，纷纷后退，没有来得及退出的，纷纷从边缘掉落。苏青同有点懵了。半天才发应过来，好险，身边就是一节筷子粗细的钢筋，这要是扎着还不是个透心凉吗！掉落的这个雪坑有两三层楼房高，几只一起掉下来的狗这会儿和苏青同一样也都反应过来，都没有受伤，但是怎么上去，大家都有点无所适从了。苏青同紧张的看着它们，武器已经全部用完或散落。他手下意识的扶住那根钢筋，钢筋动了，竟然没有冻住，看来也不是某种烂尾工程的凸显物。苏青同用脚将自己退至雪坑壁，钢筋同时被慢慢拽了出来，有两米多长。够了。使劲攥着，但是手套太厚，必须两只手才能使上力，总比没有要好。一只狗已经扑了上来，苏青同甚至还没有准备好，甚至没有发现已经有狗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下意识去挥钢筋，一声嘶鸣，钢筋将狗穿透，但是钢筋也从苏青同的手中滑了出去直接插在了雪墙上。
  竟然没有太多鲜血溢出，所有狗都愣住了。低头闻着，苏青同目测了一下，雪坑大约十步直径，一共四只狗，墙上一只还没有死透，钢筋距离自己两步多，最近的狗距离自己五步，距离钢筋三步，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肯定没有这些狗们利索，想了想，苏青同将衣领子裹好，发力跑向钢筋，两只狗同时窜出，苏青同眼见抓住了钢筋，一只狗咬住他的大衣后襟，带了一下，直接将他的手带偏了，另两只狗也反应过来横插着冲来，苏青同大吼一声，蹬步上前，一把抓住钢筋，竟然没有拔出来，手套再次在钢筋上滑溜了一圈。已经没有时间了，苏青同直接将钢筋往一边扳了一下，猛松手，钢筋回摆的惯性，直接将横冲来的狗打翻。再一个踏步，向前，直接用胳肢窝、双手、手肘一起套住钢筋用劲往外猛抽，由于惯性直接抱着钢筋向身后的另一只狗冲去，这只狗明显有点吓傻，连连后退，身后衣襟上还咬着一狗呢，苏青同直接用厚重的棉鞋一脚上去，这狗想避开，可是狗脚有点小，陷了下去，动作没做完整，直接被苏青同一脚踹进了雪窝子里，扭头再看被钢筋横摆撞飞的两只伤狗，一只有点懵，另一只还好，苏青同忙趁机将钢筋打了一个弯。抓牢。照着那只懵狗拦腰砸下去，狗的腰骨断裂声让血腥的苏青同心里安全了许多。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苏青同傻笑着，望着雪坑上的一群狗大叫着“来呀，他妈的来呀。”
  人对狗示威，呵呵。
  面前的那只狗胆怯的呜咛让得意的苏青同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干完活呢。苏青同大步向前，身后拖着不放口的另一只狗，面前的狗直接坐倒尿了一地。苏青同不想了，直接捅死，然后跳起来半后仰着直接将那只不松口的狗坐在了雪窝里，那狗只是死脑筋，就是不松口，或许它明白，松口也是死。
  苏青同懒得理他了，直接后手插死，再将其他四只狗确定弄死。对着雪坑上竖了个中指。狗群惊悸骚动。大狗却趴了下来，准备打持久战。
  苏青同一愣，看看天色，不知多久了，应该不早了，家人怎样。对准家的方向，苏青同开始掏雪洞、做台阶，慢慢往回爬往上爬。
  不知挖了多久，听见外面狗群的再次躁动，苏青同倒是乐了。也许是乐极生悲，苏青同被陷进了一个雪陷里。然后就是雪陷的瞬间坍塌。
  所有狗听见响动后，第一反应就是呜咽着纷纷后撤。阿拉斯加犬在空气中嗅了嗅，对着大雪坑作了一个响鼻，然后转身走了，狗群还没有散去的意思，阿拉斯加犬虎虎的吠了一声，所有的狗才散开。
  ……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青同回过神来，身体还保持着树立下陷时的动作，因为来得突然，所以当时双手随着惯性高高举起，手中的钢筋直刺向上，或许因为钢筋在雪洞塌陷时发生了震颤，一个不起眼的旋涡洞孔在长矛周围形成，一直通到苏青同新修的雪洞里，而这成为了苏青同没有在雪陷里被憋死的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
  苏青同不敢乱动，用脚尖尝试着雪层是不是还会再塌陷，然后用膝盖和手肘撑开小心翼翼的往外爬，终于挤出一个斜坡，一路试着，终于爬出了雪陷。不敢再冒险了，苏青同出了雪陷，顺着自己弄出的雪洞退回到了雪坑中。雪已经快掩盖雪洞了。
  四周一片安静，苏青同心一横钻出雪洞，没有狗，不敢再留恋，沿着雪坑边缘踏出一条台阶，出了雪坑。
  狗群已经散去。曾经的战场一片死寂，雪光中，黑漆漆，乱糟糟的。
  苏青同觉得自己太幸运，虽然几近虚脱，但还是在雪层上尽可能的蹭干净了身上的血水。望着雪幕中已经不太清晰的路标和极度模糊的脚印，苏青同来连滚带爬的往回跑。找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长矛路标处。
  路标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拔出路标长矛，望着归路，苏青同竟然找不到家了。这里的脚印基本上已经完全覆盖，而雪幕中小区的又一次变得那样的陌生。
  恐惧，再次从苏青同的心中升起。
  天已经黑透，雪光只能反映蒙蒙的影子，小区是一个四合院的样式，在东南方向，可天上没有星星，出来时是以家的位置和曾经的记忆判断大致方向的，现在却找不到方向了，哪是南，哪是北呀？
  苏青同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转身，直对着刚走过的脚印。
  若这脚印是西北方向，那正反向应该就是东南方向了。试一下吧！苏青同倒退着走，让自己的脚步尽可能走直线，期间根据眼前不断出现的倒退的脚印，不断的校正着方向，并且校正着之前走的不是很直的线路。心中默默数着，大约一百来步的时候，终于在雪幕中看见了自己还算熟悉的小区，然后沿着山墙边绕过豁口，小区天井终于出现了。
  沿着记忆，进入小区，摸到自己家单元大概的位置，从楼顶往下数，七、六、五……雪已经落到五层楼的一半了。
  苏青同想做个更准确的判断，敲了敲五楼的窗子，厚厚的窗花，没有动静，也没有身影，甚至也没有看见窗帘子的花纹。
  不会这么大条吧，连窗帘都不拉，不冷呀。不过很快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也许已经死了呢！
  苏青同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打扰。看见阳台上翘起的墙皮，似曾相识，苏青同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没有错了，他扒开雪层，敲敲窗户，没有回应。
  不敢使太大劲，玻璃太脆，但是窗户是从里面扣上的，使劲推也推不开，苏青同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准备敲碎玻璃时，他忽然想起客厅的玻璃好像是被冻碎了几块的，准备往楼后转，但那要转一大圈。苏青同一咬牙，还是敲碎了厨房的玻璃，爬了进去。
  呼喊没有回应。小卧室里到还暖和，家人东倒西歪像是睡着了，空气中怪怪的，自己也有点开始犯迷糊。
  忽然，雪层已经覆盖了五层楼，那四层楼已经在雪下面了，这么小的空间，挤着三口人，为了保暖尽可能密闭，虽然是妄想，但也足够密闭了，现在被雪层封闭，时间多久了，氧气不够了。
  一股清冷的空气从他扒出的雪洞中，顺着破碎的厨房玻璃窜进来。苏青同猛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家人拖到过厅，大开厨房门，让冷空气不断进来，做好家人的保暖，挨个做着人工呼吸。
  氧气，快，脑死亡，妈的，不能丢下我一个，心肺复苏，科教片，宣传片，想不起来了，捶胸口，人工呼吸，按压，抬下巴，抠口腔，扇耳光，掐人中。苏青同又开始出现词汇片段了。
  “妈的，费了这么大劲逃回来，不是看着你们挺尸的！”苏青同绝望怒喊。
  ……
  儿子和母亲最先咳嗽了一下，然后是深深的喘息，声音中带着嘶鸣。
  “冷。”小儿子苏醒辰最先说了一句。
  “妈，快抱他回屋。”一刻不停，苏青同使劲锤击着妻子罗筱筱的胸口。半天，妻子干呕了一声，苏青同长出一口气，转身去厨房用钢筋将雪洞搅开大大的一个口子，窗户半掩，拴好。把妻子拖回小卧室。看着一家萎靡不振的样子，苏青同瘫倒，心中酸楚。
  【2019.2.7晚，家，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