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极往事
作者:非夜2019      更新:2021-11-28 00:45      字数:6185
  夏国,通往青衣镇的乡间小道上。
  龙雀嘴角咬着一支枯黄的野草,靠着厚厚的麦草,懒散地躺在宽阔的马车上。他身体的另一侧,是和他一样懒散的老师地灵。地灵同样咬着一根枯草,在阳光下懒洋洋地眯着眼。
  小路的两侧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金秋里的阳光灿烂地普照着大地,和煦的秋风一拂而过,夹带着淡淡的麦香,掀动起麦苗一层层翻滚,真就是金色的浪花此起彼伏。
  马车的前方,一袭洁白衣裙的韩冰若,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缓缓而行,似乎也沉醉在了自己家乡的金色麦田中。
  远处的田野中,不时传来天真烂漫的笑声,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小月,奔驰在金色的麦浪中,清凉的秋风掀动着她的长裙,飘舞的长裙宛如金色海洋中的一支花朵。
  这个天真的女孩儿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秋景,金色的世界整个填满了她的心,让她把所有的忧伤都远远抛在了脑后。
  龙雀静静望着小月的背影,痴痴地笑着,像是比这个女孩儿还要高兴。
  不知何时,地灵睁开了眼睛,正望着独自傻笑的龙雀,而龙雀却没有发现他。
  地灵顺着龙雀的目光望去,正看到翩翩起舞的姑娘,地灵脸上露出了坏笑,不禁称赞道:“这个角度看姑娘,还真是美啊!”
  龙雀吃了一惊,怒视着一脸色相的地灵,“老师,你可不可以再色眯眯一点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老师我也只是看看罢了!难不成还能给你把这两个大美人看没了?”地灵满不在意地说着。
  龙雀心中疑惑,不知为什么地灵要说是两个大美人,他仔细品味着地灵的话,总感觉有种怪怪的味道。
  地灵满脸愁容,哀叹地说:“想我地灵当年那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怎么身边就没有韩冰若这样美若天仙的姑娘相伴啊?就算是有小月这样的姿色那也是好的啊!”
  龙雀一时间明白了地灵的话,刚要讥讽地灵时,却看到韩冰若猛地扭过了头来,脸上带着愠怒的表情,冷冰冰地冲着地灵说道:“我家洒扫的婆子也有几分姿色,至今还未婚嫁,要不一会儿到了我家,我给老师介绍介绍?”
  地灵讪讪笑着,尴尬地说:“不必了!不必了!”
  地灵脑袋瞬间矮了半截,韩冰若最讨厌别人品评自己的容貌了,尽管地灵等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她还是不愿意地灵他们开自己的玩笑。
  见地灵被韩冰若呛得厉害,龙雀一阵窃喜,要知道那漂亮的玫瑰可都是带刺的。
  “再过几里路,就要到青衣镇了,你们也准备准备吧!”韩冰若冷冰冰地说完,调转了马头继续走了。
  地灵抚着扑通扑通地小心脏,直喊谢天谢地,而龙雀只是一个劲的笑。
  “老师,我们不是去无极城参加祭天大典么,为什么一定要去冰若她家啊?”龙雀突然疑惑地问。
  地灵无奈地一笑,道:“多半是冰若的父亲、爷爷叫我们去助拳的!”
  “助拳?助什么拳?”龙雀更加疑惑不解了。
  “这就要说到冰若他们青衣门和无极城的渊源了!你知道无极城的城主姓什么吗?”
  “姓什么?”龙雀摇了摇头,他压根就不知道,反问道。
  “姓韩!”
  “那不是和冰若一个姓么!”龙雀低呼了一声。
  “对,他们不但是同一个姓,而且完完全全就是同宗一脉!”地灵十分肯定地说。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韩冰若离奇地家世勾起了龙雀极大的兴趣。
  “所谓祭天大典并不是单单祭祀天地,祈求天下太平的,也是为了纪念八百年前的一位传奇大能。此人的真名无人可知,只是传说中叫做无极子,无极城也是因此人而创立,所以叫做无极城!”地灵给龙雀讲起了无极城的历史。
  “八百年前,能够撼动整个神州的人无非就是两人,一个就是寄存在你体内的血魔云中雪,另一个就是这个打败云中雪的无名氏无极子了!祭天大典就是无极城的子孙为了纪念这个无极子而创立的!八百年前,盘踞在天河大峡谷的魔教炼血堂中诞生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少年天才,此人不但天资聪慧,悟性极高,而且通过修炼噬血神功,道法突飞猛进,很快他便成为了炼血堂的堂主,在接下来的几年他又统一了魔教各个教宗,成立了名为‘圣教’的邪教组织,此人不断挑战正道人士的底线,最终激发了一场正邪大战。此人就是名动天下的血魔云中雪,如果说云中雪算是横空出世,那么后来这位无名氏那就更是横空出世了!”
  “这和冰若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啊?”龙雀不解道。
  “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讲!”地灵正了正色,继续道,“无极城之所以要举办这个祭天大典,自然是为了称赞那个无名氏震烁古今的功绩了,而他们赞扬的这个无名氏自然和他们无极的祖先有着难解难分、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无极城的韩氏原本就起源于我们夏国的青衣门,八百年前,青衣门的名号还不如如今的响亮,只能算作一个下层的修炼门派!而八百年前的血魔大战却为青衣韩氏创造了翻天覆地的际遇。”
  “青衣门的先祖韩牧山虽然道法平庸,但也心怀正道。魔教开始作乱之时,韩牧山也带领着几个弟子,跟随着夏国的正道大军前往南方围剿魔教子弟。到了天河大峡谷会战之后,正道联盟的大军一溃再溃,正义之师已经无力再与魔教抗衡,韩牧山也不得不跟着溃退的大军沿着天河大峡谷北归。”
  “然而,在北行途中,韩牧山却机缘巧合地遇到了一个年轻人。当时那个年轻人受伤极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其他正道人士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无心施救于这个垂死者,而韩牧山却因为仁义善良,不忍心弃此人于不顾,冒着被魔教众人追杀的危险,耗尽全身的真元来救那个年轻人!”
  “被救起的年轻人,自我调息之后,似乎已无大碍!年轻人为了报答韩牧山的救命之恩,将自己的随身佩剑和一本剑谱赠与了韩牧山,并许诺送给韩牧山一座城池!古板的韩牧山以为年轻人再说一些大话,并没有在意年轻人的话!年轻人却执意劝解韩牧山去一处峡谷查看!”
  “韩牧山却担心魔教的追兵,不愿再冒险前去那处山谷。而年轻人却轻狂地告诉韩牧山,‘魔教大军已经败北了,血魔云中雪已经死了’,说完这些之后,年轻人便离开了!韩牧山依旧没有理会年轻人的话,带着弟子们继续北归。几日后,后方却真得传来了消息,说是魔教教主血魔云中雪已经丧命在了天河大峡谷中,正道联盟的总指挥正在调整策略,准备回师再次围剿魔教根据地。原本兵败如山倒的正道大军,转眼之间有胜利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过了几日后,韩牧山才打听到,说是一个神秘出现的年轻公子打败击杀了魔教教主云中雪,杀伤了魔教众多魔头,魔教内部出现了巨大的混乱!韩牧山这才想了自己救起的那个年轻人,想到了年轻人说过的话,隐隐猜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份。韩牧山带着弟子前往了年轻人事先指明的地方!虽说那里并没有年轻人所说的真正城池,但是韩牧山在那里却发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天灵神石,那石头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更是惊人的可怕。”
  “韩牧山回想年轻人说要送自己一座城池的话,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果断带领弟子在峡谷中隐居了下来,凭借着那块巨大无比的天灵神石的真元支持,韩牧山在两年之内突破了三百年的道行瓶颈,并且道行还在不断地飞速提升着。同时,年轻人留下的那柄佩剑和剑谱也让韩牧山的道行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而那柄神剑的威力据说已经超过了天兵阁创造的那些绝世神兵!只是韩牧山天资较差,不能掌握那柄神剑的剑魂,即便如此,韩牧山手握神剑也可以独占一方。”
  “青衣韩氏从此一步登天,韩牧山在那座峡谷中建起了一座城池,并将它命名为了‘无极城’,取义无极谷中的‘天道无极’!‘天道无极’四字原本就是那个无名氏留下的,无名氏和云中雪在天河大峡谷中决战,无名氏打败云中雪之后,用自己的佩剑在峡谷的石壁上留下了峻拔雄奇的四个大字——‘天道无极’。后来的‘无极谷’、‘无极城’、‘无极子’都取义其中,可见这个无名氏对后世的影响。”
  “既然韩氏一族已经在无极城扬名立万了,为什么我们夏国至今还留存着青衣一脉,也就是冰若家族的一脉!那就涉及到后来他们韩氏家族的纷争了!”地灵谨慎地看了看韩冰若,将声音压得更低了,“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无极韩氏和青衣韩氏的纷争,归根到底要算在他们老祖宗韩牧山那里。韩氏的先祖韩牧山为人忠厚老实、仁义善良,却又极其的守旧,原本他在无极城开宗立派已经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但他却还对自己的故土青衣恋恋不舍,一直延续着青衣门的香火!”
  “于是,在他临终弥留之际,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让他的大儿子韩守仁带着神剑和剑谱返回了夏国青衣镇,去传承那里的家业,神剑也被起名为‘青衣剑’;他又让他的二儿子韩守义继任无极城的城主,镇守无极城的天灵神石,在无极城传承香火!正是这个决定,给韩氏子孙埋下了后来的无尽纷争,而恰巧那一代的无极城主韩守义又是一个心胸狭隘、极其奸诈的人!”
  “韩家老二不但独占了无极城天灵神石的资源,不让老大韩守仁的门人子弟前去修炼,更是对大哥手中的青衣古剑垂涎不已。为了得到青衣古剑,老二韩守义不惜谋划出一个巨大的骗局,韩守义买通一方修真人士,布置出了江湖人士围攻无极城的假象,无极城陷入了绝境之中,以骗取青衣门的信任。而老大韩守仁还当真上当,韩守仁念及父亲留下的遗命以及曾经的兄弟情义,还是派出了弟子来援助无极城。哪知道老二韩守义歹毒至极,居然顺水推舟,利用买通的江湖人士,将青衣门的援军全部剿杀。”
  “老大韩守仁得知消息之后,居然以为是无极城已经危在旦夕了,带着青衣古剑和所有弟子全力赶往无极城!当他赶到无极城时,却发现无极城并没有想象中的十万火急,这才产生了一丝的疑虑,可是为时已晚。无极城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将青衣门人团团围住了。老二韩守义原形毕露,以全体青衣门人的生命为要挟,让他的大哥交出青衣剑来。韩守仁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自己弟弟的奸计,可是为时已晚。无奈之中,韩守仁为了保全青衣门所有人的性命,交出了青衣剑。可是青衣剑算是上古神兵,不是寻常人能够使用的,就以那一代韩氏子孙来说,韩守仁和韩守义两个兄弟虽为一方霸主,可是两人却没有一个能够拔出青衣剑,使用青衣剑的,无极城和青衣门的子弟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使用这柄神剑。”
  “考虑到青衣剑青衣门中无人能够使用,放在青衣门也只是一个象征,没有必要与兄弟撕破脸皮,将所有青衣门人的性命都留在这里。以此为由,韩守仁向弟弟韩守义提出了‘青衣剑能者得之’的要求,青衣剑可以交给无极城保管,但是当青衣门有人能够拔出青衣剑时,无极城必须让出青衣剑来,若无极城有人能够使用青衣剑,青衣门也会让出青衣剑,让其使用!若是韩守义不答应这个条件,韩守仁将带领所有青衣门人以死相抗!老二韩守义再三思量之后,为了避免两败俱伤,以及同宗一脉的血缘,答应了韩守仁的条件。双方立下了丹书铁券,‘青衣剑能者得之’的规矩也就从此流传了下来!”
  “哪料这八百年来,无极城无时无刻不在打压青衣门,无极城是日趋鼎盛,而青衣门却日渐衰弱,哪有什么门人子弟能够拔出青衣剑,青衣剑也就一直留在了无极城中。青衣剑之所以不是很出名,那是因为这八百年来,就连无极城的门人也没有几个人拔出过此剑,更别说发挥出此剑的威力,青衣剑的神剑之威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这八百年来,也就是无极城的第三代城主韩绝让青衣剑名动一时吧!那一代的城主韩绝凭借手中的青衣剑横行天下,独占一方,逼迫当时的昌国承认无极城的地位,同时使得昌国一分为二,成为了东昌国和西昌国。不过,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日渐衰弱的青衣门早已无力与无极城抗衡,甚至出现了几次灭门灭派的危机,还在青衣门中的青衣剑谱还是很有用的!直到这一百多年来,冰若的爷爷韩玄主持青衣门之后,青衣门似乎才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风采!但随之而来也就是韩氏恩怨的重燃了,只要青衣剑存在一天,这两家的恩怨就会延续一天!再想想青衣门这一代才人辈出,更有冰若这个百年不遇的天才,韩玄能不与无极城争一争吗?”
  经过地灵的一番讲解,龙雀似有所悟,他也似乎明白了韩冰若为何平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原来这个美貌的女子肩头还背负着这样的重任。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轻悦的欢笑声,小月手举着一只蝴蝶大风筝,冲着龙雀大声喊着,“阿雀,阿雀,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看!”
  不知道小月从哪里搞来一只大风筝,虽然只是乡野中粗制纸糊的一件玩物,却也让小月兴奋不已。
  小月似乎从不知疲倦,外面的新奇世界总是让她流连忘返,小月大喊着,“快来陪我放风筝啊!快来,快来!”
  看着蹦蹦跳跳的欢快的小月,龙雀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惆怅。龙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枯草,回头对着地灵感叹道:“其实,像小月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活着就很好了,与别人争那么多干什么!自己给自己背负那么多的重担干什么?这样反倒把人生该有的快乐都消磨完了!想起来,真是不值当!”
  “想要得到快乐?哪有那么简单!”地灵笑着说着,“人活着往往都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冰若她难道不想拥有快乐吗?她难道就喜欢整天板着脸生活吗?可是她生在青衣门,她就得为青衣出力,她就得为青衣门搬走压在身上的这座大山!这由不得她!”
  龙雀看着那个俏丽的背影,心中一阵难受,他默默想着,天底下还有多少人被命运的决定而推向了人生的深渊,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像平常人那样生活,他们无法获得像常人一样的幸福,他们必须承担起命运赋予他们的责任。龙雀自己是这样,刀吉是这样,秦卿是这样,韩冰若也是这样,又还有多少人是这样……可是天命不可违,谁又能逆天改命呢?既然无法改变,为何不去顺其自然的接受呢?放平自己的心态,坦然地去面对、去接受呢?
  龙雀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管他呢!这世上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们守护好自己心里想要的就好了,管不了那么多!”
  地灵也笑着摇了摇头,不去理会龙雀说得话。
  远处的小月大声喊着,“阿雀,你快点来啊!磨蹭什么啊!”
  “来了,来了!”龙雀回应着小月,扭头故意调笑着地灵,对着地灵说道,“老师没有心情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吗?”
  地灵哭丧着脸,一个劲儿的摇头,“算了,算了!这种闲情逸致的游戏还是适合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是不要凑什么热闹了!”
  龙雀笑着跃下了马车,经过韩冰若的马前时,看到了马背上那个神情黯然的女子,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冰若,下马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也不急着赶路!”
  韩冰若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浅笑着道:“不了!还是你和小月玩吧!马上就要到家了,我还是准备一下吧!”
  “哦!”龙雀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些傻,韩冰若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和自己去玩什么风筝呢?可是自己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龙雀挠了挠头,跑向了小月。
  片刻,一只色彩鲜丽的花斑大蝴蝶缓缓升上了天空中,微凉的秋风吹动着风筝不停地游荡着,这只巨大的风筝随风飞扬,更像是一只翱翔的雄鹰。
  龙雀和小月放声欢笑着,两人穿行在广阔的田野中,奔跑在层层翻滚的麦浪中,两个恋爱中的情侣、两个天真烂漫的年轻人无拘无束、肆意地享受着这最美好的时光。
  望着田野中嬉戏的情侣和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风筝,地灵自顾自地笑着,心中却有着无限的惆怅。
  风筝是自由的,因为它可以拥抱蔚蓝的天空;风筝又是羁绊的,不管它飞得多么高、多么远,却始终有一根绳子在牵引着它。而这根绳子断了的时候,它虽然再也无牵无挂,却永远也回不到地面上了,永远也回不到家了!
  地灵望着渐飞渐远的风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断了线的风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牵挂的呢?
  马车前方的韩冰若,同样凝望着田野间的身影,在马背上久久出神,她又何尝不想自由的飞翔,可是她可以吗?当她反应过来时,却又轻轻摇了摇头,一道愁云慢慢凝上了她的眉头。
  遥远的天边渐渐显出一轮红日,红日之下是连绵起伏的房屋。青衣镇,韩冰若的家,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