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护宝悲歌(一)
作者:龙叔重约      更新:2021-11-28 20:51      字数:4144
  一天后半夜,老道长鲍英杰正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突然听到庙门轻轻地叩了三下,他蹭地一声站起,这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难道是师弟张钦良来了?如果是他,这么晚了,他从新京(伪满洲国将长春定为“首都”)赶来,必定有要事!
  老道长仔细听了听,侧房里三个徒弟睡得正香,便起身悄悄把门打开,果然是师弟张钦良。
  只见他头发蓬乱,粘满碎草残叶,一身露水将裤脚打湿,紧贴在腿上,往地上一站,就是一推水渍。张师弟身后背着一个黄缎子包袱,后面又拦腰几道捆在身上,看样子里面装的东西很重。
  老道长吃惊地问:“师弟,你怎么……”
  张钦良将手指竖在嘴边,止住了师兄的问话。兄弟俩高抬腿,轻移步,进到鲍英杰休息的屋子里。张钦良把湿衣换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鲍英杰与张钦良这一对师兄弟,原来是山东唠山太清宫的道士,两人得师傅匡道长的嫡传,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后来,受孙中山先生爱国思想的感召,都还俗成了孙中山先生的国民党人。
  孙先生逝世后,兄弟俩掉职务流落东北。后来,清废帝溥仪在长春被侵华日军扶上仍满傀儡皇帝宝座,兄弟俩简直是绝望至极。于是,鲍英杰重操旧业,在这小山沟里出了家,盖了一座关帝庙,作为根据地,以保存一条退路;而张钦良靠一身绝世武功,混进皇宫为伪皇帝保驾,随时观察日本人的动向。师兄弟俩觉得两个人虽然能力有限,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任日本人宰割。
  张钦良喝下一杯热茶,精神立刻恢复得差不多了,习武之人毕竟不一样。他喘了口气,解下背上的包袱。
  老道长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包袱中裹着一个檀香木匣,打开木匣,里面装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马駒子,长有一尺,高约八寸,竟然有20多斤重!
  张钦良告诉师兄,这马驹并不只是普通的金子。他摁动隐藏在马鞍子下的一个小小机关,金马驹子的胸部就打开了,胸腔是空心的。
  张钦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高倍放大镜:“师兄,你看。”
  老道长用放大镜里一看,嗬,只见那马肚子里面打磨得光滑异常,胸壁内尽是用微雕手段雕刻的许多文字,都是记载日本侵略者在东北犯下的滔天罪行,绝大多数闻所未闻。
  张钦良说,这些文字是皇宫内他一个有血气的朋友所刻,为的是把这些罪行记下,将来好一笔笔清算。现在,眼看日本人快要走向末路,就委托张钦良将这些罪证从皇宫里盗出,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可是,他刚走出长春,就被日本人盯上了。对方武器精良,人多势众,他不敢与日本人纠缠,就在傍晚住店时,放弃了快马,从窗户逃走,通入深山老林。就这样,他昼伏夜出,才找到这里。
  “师兄,我被日本人盯上了,绝对不能在你这儿逗留。这金马驹子事关重大,千万不可让日本人夺去……”
  鲍英杰字字千钩:“你放心,为兄是出家人,绝对不贪图这黄白之物,可爱国之心,无法泯灭。这东西就作为这关帝庙的镇庙之宝。有为兄在,就有金马在。”
  “那……恕小弟直言,万一兄长不在了呢?”
  “我不在,金马仍然在!”张钦良相信师兄的话,他知道,师兄不但武功超群,且智慧过人,在唠山太清官几十个师兄弟中,他就有“智多星”之称,这金马交给他,可算万无一失。
  “哪个!”鲍道长突然冲窗外一声怒喝。
  门开了,三个徒弟进来,齐刷刷地给师傅跪下:“师傅别生气,我们听出是师叔来了,想见他,又不敢进来,只是隔窗听听声音。”
  这三个徒弟是鲍道长从无数农家子弟中挑出来的,鲍道长给他们各取了一个类似书僮般的道号,叫作会棋,会画,会琴。
  这仨徒弟个个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师傅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没有不心领神会的,所以鲍师傅从心底里把他们当亲生儿子看待。
  “年纪轻轻,本来无意让你们参与,既然你们都看见了,那也就无法将此事再瞒下去了。眼下国破家亡,为师也不能像讲道时说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了。有言在先,你们必须守口如瓶;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得说出这件事。如有违背,天地神明共殛,听懂了吗?”
  三个徒弟异口同声地答应了。鲍师傅赶紧准备了些现成吃的,送给张钦良:“师弟,你马上离开,边走边吃说不定日本人已经追过来了。如果咱们兄弟能躲过此劫,明年五月十三,关圣帝君生辰时,咱们再见。”
  张钦良走出庙门,师傅突然对个徒弟说:“送你师叔到影壁砬子,差一步也不成。”
  影壁砬子距离此庙大约10里路,待三个徒弟回来时,师傅早已闭目打坐。不用问,那金马驹已被他藏好。
  再说张钦良,他跟三个师侄作别后,边走边吃,遁入茂密的森林,在森林中走了几日。
  无意间,他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古洞,洞口上方顺着石壁往下淌水,在洞下角形成了一眼小小的山泉,清澈得能照见满天星月。
  张饮良心中大喜,就着泉水吃了点儿东西,又钻进洞里睡了一党,感觉到天已将明,便起身凭着感觉往张家崖方向走,听说那里有残余的抗联队伍。
  他认为,这支队伍几经日本人剿除,却仍然有这么顽强的生存力,肯定是***插手了。管他什么党,在日本人面前,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他打算找到***的队伍,把日本人快垮台的消息告诉他们,并关照帮助保存好那匹起到证据作用的金马驹。
  这天黎明时分,张钦良已经出了原始森林,看到一条放牛小路,有放牛的行走,就说明离村落不远,至少可以打听一下具体方位。
  张钦良正暗自欣喜,突然感到身上一阵麻痒,开始还以为是蚊虫叮咬,拍了一下没当回事,可走出去仅十几步,就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待他一觉醒来,竟看到自己睡在张铁床上,铺着厚厚的“塌塌米”和松软的褥子,很舒服,周身却被钢索牢牢固定,动弾不得。
  他挣扎了一番,又试用缩骨神功企图脱身,但都没有奏效。钢索是特意制造,专门对付像他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他这才晓得,费尽心机,自以为天衣无缝,还是中了日本人的阴招,在山上,他是中了对方的麻醉弹才被擒的……
  房间里有专人看守,听到声响,立即有一个长相娇媚、操着一口流利汉语的日本女郎端来饮食,很恭敬地请张钦良吃饭。张钦良身体不能动,那女子极温柔地拿汤匙喂他吃,偶尔溅到嘴边,女子伸出白得透明的纤纤玉指,小心地替他擦拭,这让他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柔情……
  饭罢,那女子浅浅一笑:“能为壮土效一次劳,我真是幸运。”说着,将餐具撤走。
  女郎走后不久,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轻步踱了过来,看气质就知道是个军官。见张钦良被软禁在铁床上,那军官很生气地喊来卫士,命令给壮士除去钢索,又在紧靠张钦良坐的地方坐下来,客气地询问:“壮土,您把东西带到哪里去了?日满亲善是两国人民的愿望,谁愿意看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呢?”
  张钦良冷冷一笑:“我就是不想在皇官干了,至于东西,都在我身后的包袱里。”
  那名日本军官并没有生气:“你假话的不友好,你包袱由于负重物都把纤维拉变了形,现在剩下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张钦良苦笑一下:“我是装了一个大松花砚,难道匆忙走动中让树枝给挂掉了?”
  日本军官说:“武功到您这层次的人,丢掉几十斤的重物,如何能不发觉?那东西肯定是你藏起来了,交出来,皇帝陛下不仅不会追究,还有重于十倍百倍的奖赏。你实在不乐意见皇帝陛下,可以去日本,那边更欢迎你这样的人才。你可以认真想想,大日本皇军既然能开进满洲,就不难找到一件小小的物品。不过,到了那时你将失去现在这样的礼遇。”日本军官说罢,冲他鞠了个躬,又拍了两下手立即进来几个日本兵,向张钦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钦良是个武人,既然对方主动给松的绑,他绝对不屑在此时进行反抗,很配合地往床上一躺,又被钢索牢牢地锁住了。
  深夜,张钦良躺在床上,面对漆黑的空间,如何睡得着?他想,师兄那边怎么样了?会不会跟日本人遭遇?金马驹子可千万别落入敌手,那样,刻字的朋友一家可就危险了……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鸟叫声,接着,门悄然开了,进来一团黑影。他是习武之人,夜再黑,也能看清楚,那不是白天给他喂饭的漂亮女郎吗,她潜进来要做什么?
  女郎走近铁床,轻轻一按墙上的机关,张饮良身上的钢索立刻松开。她拉他一把,用熟练的中国话低声说:“快跟我逃走。”
  这个日本女人肯定受过严格训练,否则不可能出入这样的要地,她怎么会在深夜里救他这样的重犯逃走?张钦良心里狐疑。他想,反正自己都是在他们手里,就算这女子骗他到外面做什么手脚,跟死在这里还不是一回事儿。他松了一下四肢,就跟着她走出这间囚室。
  张钦良发现,这间囚室建造得十分特殊,四周是厚厚的墙壁,极长的通道七拐八弯,没有一扇窗户,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任何人陷入其中,是很难转得出来的。通道两边大约五六步便有一个站岗的日本兵,此刻都如同泥塑蜡雕般地呆立着。张钦良明白,他们是被这位日本女子点穴了。
  女人将张钦良带出囚室,又带出大门,由于走得匆忙,张钦良顾不得观看这里的地形,就被带到树林边钻入了树丛中。那个女郎张着嘴只顾喘气,看来她是累得不轻。
  张钦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背叛你的国家、长官,救我出来?”
  “壮士英姿不凡,武艺超群,没有哪个女孩子见了会不动心的。”女郎的目光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张壮士,您可能因为我是日本人而心生戒备。可你不知道,家父是个学者,他特别反对这场没有收获的侵略战争。他安排我做特工,也就是希望我能在关键时刻,帮中国朋友做点儿事情,以减少我们的罪过。壮士,您应当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这样做风险有多大,你想过了吗?你的父亲在国内也会受牵连。”张钦良现在为她担心了,“其实他们找不到要找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把我如何的,而我迟早会有办法脱身……”
  “壮土,我父亲的事,您不用担心。日本不是你们中国,有点儿事情就株连九族。你听,那边有响动,我们必须立刻远离这地方,狼狗的嗅觉灵得很,不好对付。”
  “小姐,我怎么称呼您?”
  “我叫蓉子。”
  “蓉子小姐,请问您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我哪里有地方去?壮士若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妻,或者是情人。张先生走到天涯,我情愿相陪到海角。”
  “此话当真?”
  “决无戏言。”
  “那好,你跟着我,只要你不怕受苦。”
  “为伸张正义,我性命都置之度外,还怕什么受苦。”蓉子跟上张钦良,两人在树林里行走,天亮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洞。张铁良说:“我们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好吗?”
  蓉子没想到的是,她刚刚傍着张钦良坐下来,就觉得后背上轻轻一麻身体立刻就失去了知觉,她知道被对方点穴了,心里暗暗叫苦。
  张钦良的点穴功夫的确了得,他一点双中,蓉子不但身子动弹不得,嘴里也发不出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