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笑他们醒过来时，香槟塔的气泡还在消散。
  宴会进行到中途，人们向最上一只郁金香型高脚杯倾入粉红的欢愉，齐声歌唱，庆贺夜晚的美妙、奢华的虚荣，一切才要开始，又在下一瞬间如气泡般破灭。
  “我……哎吗！”
  高跟鞋带来的重心偏移，拘束具似的洛丽塔长裙，这都不是不笑能在苏醒的刹那习惯的。
  自然是华丽地摔倒了。
  “这种痛……堪比破瓜啊！”
  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努力了一会儿，她颤巍地站起，其中意义不亚于草原上的瞪羚幼崽在出生一小时后就能奔跑。
  不笑一抬眼，就看到舞池中央的喷泉边上坐着布龙和露西。
  男人穿着笔直的裤子——干净的黑色，白衬衫外是一件短小的背心，脖子上用布打着一个奇怪的结，无比挠心地拨弄袖口的扣子。
  “超……超！搞！笑！”不笑一个踉跄扶住长桌边沿，狂笑不止，“你身上那奇装异服是什么呀！”
  男人的身边，粉毛萝莉语气淡淡的：“你，走稳路再说话。”
  露西的服装她倒是认识：蓝色及膝工装裤，纯白背心与裹胸布。太痕（taheen）加工厂里的粗人大抵如此，但不知为何，这种简单的搭配放在粉毛萝莉身上，不笑有些心跳加速。
  “勿视，我们不在封锁区。”
  露西站起，不笑摆手，走过来坐下。
  “回想，你脑袋里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不笑已经脱掉在她眼中属于锐器的高跟鞋，把小腿以下放进了池水里。
  “爽啊！什么东西？”
  “‘欢迎来到斯库尔哈根（sköllhavn）’，开头是这样子的一段记忆。”
  布龙放弃和扣子做斗争，开口解释。
  “喔，”不笑摇头晃脑，“确实有诶……哇！你们不会给我加了思想钢印吧？！”
  “我们，也有！”露西头疼起来，统筹全队一直是队长的工作，可是现在和队长他们失散，她总不能让布龙负责这个女孩。
  “哦，那你们的是什么样的？”
  露西和布龙互望一眼，由布龙开口：
  “欢迎我来到‘楽园都市’斯库尔哈根，然后我是布龙，40岁，她是露西，都来自尼德威阿尔（niðavellir），我是一名富有正义感的侍者，她是一名富有正义感的锅炉工，在得知阿斯加德的间谍们蓄谋着巨大的阴谋时，我们决定挺身而出……”
  不笑在旁边早已笑得喘不过气，脚丫啪啪地击打着水花。
  露西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游戏任务，是辨别潜伏在斯库尔哈根的间谍，进行‘宣告’，需要满足五个条件……”
  “噢，宣告啊，就是找到人直接让他死咯，”不笑收起了粗鲁的样子，语调平坦，“但有一个词用错了，是要找出‘苏生者’（grýlur）吧。”
  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被急冻了。
  “看来没问题了，”不笑湿脚起身，坐过的位置被弄的漉漉一片，“以老爷子的名义见证，我们还会是同伴。”
  “是的，”布龙没有遮掩，“我们因为无法利用‘宣告’检验谎言，只能相信彼此的‘坦白’。”
  解决了自身的安全问题，不笑也没继续玩花样，裸足踩在地板上，提起那双“利器”：
  “我们在哪儿？去哪儿？”
  “斯库尔哈根，听介绍是一座城市。我们刚才有走到宴厅外查看，通路太多……”
  布龙很耐心地告知了不笑她醒来前的事情。
  “需要考虑的是，风险和预计成本。
  “预计成本，包括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成本，及为了满足这个投入我们需要耗费的额外成本，又或者一些思想准备。”
  粉毛萝莉：“说，人话。”
  “这游戏还要玩多久、我们会不会饿、准备好去死了吗。除此之外的风险管理问题，简单来说，是躲着其他玩家，还是去寻找他们。”
  他们沉默了片刻。
  “投票可以吗？”布龙提议。
  “和平时，一样。”露西赞成。
  不笑讶异：“老爷子带队还会搞这出？”
  “约翰为人谦逊，骨子里是个研究员，独裁之流不适合他。”
  不笑不置可否。
  “闭眼同数五秒，期间做决定，手掌摊开是离开，握拳留下，手臂自然下垂视作弃权。少数服从多数，平局猜拳决定，全部弃权投票作废。”
  2、
  不笑一行三人顺着这条通道摸了半小时。
  他们没走多远，为了不遗漏关键信息，沿途的每一个未上锁的房间都要打开——最后每个房间都看过了。格局相似，如同酒店客房。没有人的痕迹，窗户漆黑一片，电子设备故障，无一例外。
  唯一的收获是所有房间里都可以找到的：一份日程表。
  星期一，3月7日
  7:30，基础防身术课堂
  9:00，日本刀博览会（展览品包括吉光骨食、雷切）
  9:00~9:45，游戏秀：特洛伊木马
  9:00~9:45，义肢矫具师线下聚会
  9:00~10:00，大型表演秀：柏林谍影
  9:30，美菲康特卖会
  9:30~10:30，城市德州扑克挑战赛
  其余位置全是空白，好像等着什么人用印刷体添加上去一样，他们随便拿了几张。
  随着愈发深入，众人的疑惑不断加重。
  “我说，斯库尔哈根的确是一座城市吧？可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街道和穹顶，瞎晃悠啊！”
  “走廊太长，房间太多。露西，你见过这样的建筑吗？”
  “不曾知晓，”粉毛萝莉恢复了探勘时的冷静迅捷，出言不带一丝一毫个人情感，“做标记中，未发现方向错误的问题。”
  “潘洛斯阶梯的可能性呢？”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无……”露西哑然。
  这片狭长的空间中，他们停下了。
  “高维的完全沉浸式虚拟现实。”
  脚步声却愈加清晰。
  “很早就有传言，一个对外宣称arknight亦或chaldean的组织筹备了名为‘群星神殿’的计划，后来有该计划的机密资料泄露，其中提到了vr技术拟四维的研究方向。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片四维的计算云里呢？”
  第四人离开阴影——她之前藏在门墙的暗处竟然无人察觉！
  “布龙，露西，不笑，好久不见。”
  3、
  “夏依玛尔……小姐？”
  “终于找到你们了。”金发女人面露微笑，听上去松了一口气。
  “约翰……队长呢？”粉毛萝莉急切询问。
  夏依玛尔摇头，答道：“我是独自醒来的，并未看到桑顿先生。”
  布龙有些疑问，但他不得不确认金发女人有没有撒谎，约翰-桑顿的去向更加重要。
  “夏依玛尔小姐，恕我失礼，能否与我较量一二？使用近身格斗的规则。”
  奇怪的要求，女人却答应了。
  “唔！没问题，点到为止。”她拉开架势。
  布龙猛然前冲，借势出拳。这个距离下，有一定cqc经验的人可以不费力地躲开——不笑这种混混角色说不定也能，只是姿势不会那么标准。
  他瞄准的是腹部——柔软，属于弱点但不致命。然而夏依玛尔的应对超乎预料，她对距离和角度的把控令人瞠目结舌，闪身、捋抓、砍击，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凶狠，完全不像是“会一点防身术”。
  布龙没有缠斗，在预判出她的下一步是反关节技后立即拉开了距离，“结束！就这样吧。”
  “承让。”夏依玛尔回声。
  所有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金发女人率先开口，用了他们很熟悉的措辞：
  “欢迎来到斯库尔哈根，我是20岁的夏依玛尔，是一名来自火之国的富有正义感的格斗家，在得知阿斯加德的间谍们蓄谋着巨大的阴谋时，我决定挺身而出……”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剧本呢。”不笑说道。
  夏依玛尔神色认真，“重点是再后面的内容——游戏任务，以及宣告。”
  顿了顿，她解释下去。
  “我们需要弄清楚‘苏生者’（grýlur）究竟是什么。”
  众人微不可查地吁气，空气突然间流通了。
  “他们大概率同样是玩家，”布龙扯了扯袖子，这身“侍者服”很不方便活动，“形式上这是间谍游戏，最先暴露的人是最危险的，一旦被宣告成功就等于死刑——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里的死亡代表着什么。”
  “你觉得能策划这种游戏的人没法对我们的身体下手吗？”夏依玛尔指出更糟糕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不论我们的游戏结果如何，在现实中已经陷入绝境了？”
  夏依玛尔摇头，“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轻视这个世界的死亡。”
  4、
  “呐，听我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斯库尔哈根真的是劳什子‘群星神殿’，总不可能只投入我们这几个人吧，这都多久了，连个鬼影都没。”
  不笑走在布龙的左后方，右手边是夏依玛尔。
  队伍末尾的露西插话：“队长当时，就在我们附近，肯定不会很远的。”
  夏依玛尔：“我们应该先制定遭遇苏生者的对策。”
  布龙：“首要是保证生存。夏依玛尔小姐，路线没问题吧，是你刚刚走过的吗？”
  夏依玛尔：“是的，这里布满了装饰雷同的走廊，稍不注意就会迷路，我记下了沿途的餐厅、展厅，理论上不会出错。”
  露西：“再走一遍，也不能离开，至少分头行动绘制地图。”
  布龙：“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尽快脱离这里才是上策。可是，斯库尔哈根没有辐射，人满为患的各领安全区是没有办法划出这么大的城中城的，我们必须做好根据规则进行游戏的准备。为此，团结一致非常重要。走这条路也是因为前方有便捷的通道。”
  不笑：“大个子喂，‘电梯’什么的听上去就好危险，就没有车么，我可不是害怕哦……把人吊到半空中诶！你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么！”
  夏依玛尔：“封锁区确实没什么高层建筑……不笑，你也看过n-05领中央的应天塔吧，去那个的最高层就要搭乘电梯。”
  不笑：“欸，那个东西里竟然有人吗，想不到哇，真是不可思议。”
  布龙：“穹顶之下，那已经是最高建筑了，总督府就在塔下，附近的街巷还挺热闹的。”
  露西：“改造人，在中央城区很危险，队长不让我们靠近那里。”
  布龙：“约翰带我去的，那时还没有签订‘收容法案’，stapo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露西：“狡猾，布龙和队长，还有特色小吃。”
  布龙：“出去后我、你和约翰一起去，可以吧。”
  夏依玛尔：“前面快到了。”
  一行四人进入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