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陆九霄。
  陆九霄刚才才和她吵得不可开交，以他那样的性格，巴不得看她出丑才对，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买东西没有妖界灵石，从而细心地放在她兜里？
  时夜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三月提着一包招魂用品，像个小跟班，灰溜溜地跟在陆九霄身后出了交易城。
  途中两人没有任何言语。
  现在是凌晨时分，天更加冷了，风吹过来仿佛能穿透骨髓。
  赵家楼门口，不少人进进出出，陆九霄就在这里停了下来：“我住这边，你跟我一起。”
  “为什么？”宋三月指了指手里的东西，“我住在家里，而且回家还有事。”
  “你会帮人招魂？”陆九霄右边眉峰翘起，带起几分不屑。
  宋三月梗着脖子，说：“不要小看人好不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还有，我凭什么要和你住在一起？就算是还债，也不用……这么还吧？”
  一抹嫣红泛上耳垂。
  陆九霄自然知道宋三月说的是什么意思，表面却依然冷淡：“你要愿意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这么个还法，你估计承受不住。”
  “我真的有事要回家。”宋三月据理力争，“我大娘有个亲姐姐死了，她让我帮她招魂。”
  说完，宋三月就抱着一堆东西朝着宋家的方向行去，走了一段路余光又瞥见了陆九霄的影子，她把脚步放慢，说：“这么一件小事，就不劳烦妖君大人了，而且这么晚了，妖君大人也该休息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要休息了。”
  不仅要休息，还要招三五个女人陪同。
  宋三月终于摆脱了陆九霄的尾随，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肺里却像是积压了一团气息，憋得慌。
  月光透过道路两边的树丛照下来，笼罩在宋三月身上，平添了些许凉薄。
  等宋三月回到宋家，月色更加淡了。意料之外，大门开了一条缝，刚好能供宋三月经过。她一个转身要把门关上，顿感自己被一双目光锁定了。
  敏锐地望过去，阴影里看不出那人的身形，只有两只眼睛忽闪忽闪。
  “还以为你会在陆九霄那里过夜。”时夜手执折扇倚在门口，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三月。
  宋三月插上门栓：“没有，我最近不太想看到他。”
  时夜：“他长得还行啊，为什么不想看到他？”
  刹那间宋三月有点无语，难道时夜看人都是完全按照颜值来的？长得好的就留着多看两眼，长得不好的就大打出手？
  “难怪你没和陆九霄打起来，原来是看他好看？”宋三月讽刺道。
  “也不是。一般我看到像他这样长得帅又欠扁的，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时夜顿了顿，笑道，“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打他。”
  被戳中了心事，宋三月抱着东西打算穿过院子回去睡觉。
  亦步亦趋地走了一会儿，时夜以风一般的速度到了宋三月跟前，手中还捧着那一束满天星：“喏，你第一次收到的花，帮你捡起来了。好好保存。”
  蔫头耷脑的满天星在风中摇摇曳曳，白色花瓣被踩的烂了半边。
  依旧有淡淡香气随风而来。
  感动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在宋三月心底渐渐冒了出来，她腾出一只手把花束揽在怀里，仰头，对上了时夜荡漾着笑意的黑眸。
  她说：“谢谢。”
  “保存好这束花，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时夜扬起下巴，一脸的春风得意。
  宋三月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扒拉出来一只陶罐，把满天星放在里面，思来想去最终连花带罐子放在了窗台。淡淡花香里，她唤了魅妖几声，想让阿北和她一同欣赏这束花。
  不料这次没有叫到阿北，宋三月以为她可能有事出去了，干脆躺下来入睡。
  第二天，依然没有见到阿北。
  魅妖和一些低级鬼魅不同，可以在白天出现，先前阿北也在白天出现过，只不过这两天太反常了，到处都见不到阿北的半点影子。
  招魂定在晚上八点钟，位置在阿北的坟墓附近。
  宋三月和大娘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珍珍，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皮肤微黑眼圈发红，五官没有什么出众之处，扎高马尾，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
  珍珍看到母亲要出门，随口问了句：“妈，都晚上了去做什么？”
  “和你妹妹有点事情，对了，你还没有见过你妹妹三月吧？”阿南指着宋三月就要介绍给珍珍。
  宋三月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珍珍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终一言不发就回去了。
  倒是让宋三月有点尴尬。
  阿南替女儿解释说：“她就是这个样子，碰到不熟悉的人很少说话，三月不要介意。”
  宋三月：这哪里是不爱说话，明明是没礼貌好不好？
  然后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下：“没事大娘，我有时候也是这样。”
  阿北的坟墓在宋家的梯田附近。
  这边都是山路，没有什么平坦的土地，各家基本上都是靠着梯田生活，无奈地势不好，今年天灾也不少，所以种什么产量都不高。
  等到了地里，宋三月看到那被雪覆盖的秧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
  要是父亲没有一心去上学，没有想要离开村子，可能他们一家人也是会重复着大娘家的生活，早出晚归，春种秋收。
  远远地可以看到，时夜早已经等候在梯田了。
  他一眼看到跟在阿南身边的宋三月，以及宋三月手中提着的招魂物品，问道：“你又买了一份？”
  “嗯，怕你忘了买了，想着反正多买点也没事，用得上。”宋三月轻描淡写地说。
  “行吧，先用我这份。”时夜把一个盆子放在坟包前面，取出一些纸钱点燃，扔进了盆子里。
  火光忽明忽暗。
  时夜取朱砂画符，随手把符也丢进了火盆，忽的一下，火焰窜的老高，差点烧着了他的刘海。
  做完这个步骤，宋三月已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北出现在火焰附近，披头散发的，只不过身上还缠着绳子，看起来是被什么人束缚住了。
  最后一个步骤，时夜从面粉袋里抓了一把面粉，扬手洒在空中。
  正常状态下面粉都会洒在地上，可偏偏有一部分面粉停留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人形。
  时隔多年，阿北，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妹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