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席卷着火焰而来，时夜眼疾手快将宋三月拉到一旁，指节触碰到她的胳膊，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时夜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就要披在宋三月肩上。
  宋三月摇摇头，后退数步阻止了时夜，理由却是：“这样我比较清醒。”
  时夜叹息，把外衣搭在了宋三月的臂弯，说：“你先留着，如果有需要就穿上，总比冷了好。”
  “谢谢。”宋三月面无表情地回应。
  现在的她似乎没有了生趣，像是一个人造木偶，对什么人都客客气气的，没有多余的喜欢，也没有多余的讨厌。
  时夜眼看着宋三月转身，那个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浅浅的惆怅在心底蔓延。
  陆九霄已经勉强起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的伤还是在不断地渗出血液。薛然像是个小媳妇，细心地为他擦去鲜血，动作温柔之极，每到陆九霄微微皱眉，她就会更轻一些，生怕弄疼了他。
  宋三月来时完全忽视了薛然，只是问陆九霄：“他们说李家窝藏了镇魂珠，要对李钰严刑拷打，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胸口又泛出了血液，陆九霄痛得眉间拧出了褶皱，没有言语。
  宋三月又说：“你明明知道镇魂珠就在元村，为什么没有私自把东西带走？”她低眉打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质问：“反而宁愿受伤和他们一起抢夺？”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伤得很重，而这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
  陆九霄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一起一伏，腥甜上涌，有血液渗出嘴角，形成一缕血丝。薛然见状赶忙抽出纸巾为他擦拭，同时心疼地问：“你还能撑住吗？”
  “没事。”陆九霄摆摆手，把喉咙间的残血咽下去，解释，“我妖化的那段时间，记忆是空缺的。”
  也就是说，他的确在死前交代陆纤纤镇魂珠在元村李家，但从薛然杀死到妖化，这个过程他也是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他所能做的，就是顺应内心，从此杀伐决断，直至坐上妖王之位。
  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宋三月：“听沈若离说，你们家出事以后，是李家的人把你的魂魄重组，所以你妖化也和他们家脱不了干系。”
  陆九霄身子微微摇晃，视线落在宋三月无意识提着的一件红色古装外衣上面，明知故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宋三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只是说：“我去李家帮你查查。”
  而后作势要走。
  脚尖刚沾地，就听见陆九霄问：“你就真的……这么快想要完成这件事？”
  从而和他撇清关系？
  余光从薛然的白裙角瞥过，宋三月调动脸上肌肉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是浮起碎冰。她说：“妖君大人，纠纠缠缠的，你不觉得该结束了吗？”
  一直在找的人都回到了身边，她也根本就没了半点利用价值。
  那么陆九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九霄扪心自问，却感觉已经没有心了。
  从祭台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宋三月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脚踩空，左脚腕狠狠崴了下。原本脚掌就带着伤口，这么一来脚直接麻木了，宋三月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倒，脊背靠着石阶，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有人从旁边经过，作势要扶起宋三月，刚伸出手就被拒绝了。
  宋三月挣扎着非要自己爬起来，麻木渐渐褪去，神经末梢如同被人碰了一下的含羞草纷纷收拢，凝聚的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脚腕像是针扎了似的，每走一步都会形成剧烈的痛楚。
  即使这样，宋三月也还是一步步地出了祠堂祭台，拖着残破的身子去了李家。
  坐在李家门口的石凳子上，又痛又冷，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宋三月披上时夜给的外衣，脑海里陆九霄与那女子相互依偎的场景挥之不去。
  她甚至都没有去问那人到底是不是薛然，只是一眼看过去，大约心里就确定了。
  其余的，不想再问，也不想再理会。
  李家的人大多都去参加祭祀了，等到祭祀结束，李钰被抓走，其余人蔫头耷脑地回来，蓦然瞧见一个女孩坐在门口，都纳闷地看了过来。
  “你是……圣女？”
  宋三月低眉瞧了眼身上穿着的圣女服，漠然道：“我是圣女，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你们家族长是谁？”
  “族长在家养病。”其间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探出了头，天真无邪地问，“圣女姐姐，你为什么没有被烧死？”
  “她是妖女。”后面一双妇人的手捂住了男孩的嘴巴。
  宋三月直接忽视了他们，说：“你们从中间出一个人，带我去见族长。”
  “为什么要去？”李家人面面相觑，心里面想的都是，今年的祭祀那么不顺利，都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换圣女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是个妖女，会带来不详。
  “咳咳……”所有人都在内心腹诽，老太太的咳嗽声在人群里格外明显。
  正是当时给宋三月盒子的那个。
  宋三月见她拄着拐杖从人群中出来，冷漠地发问：“你要带我去？”
  老人一拐杖敲在宋三月胳膊，骂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妖女，你没有死，他们才会把我孙女儿绑起来再次祭祀！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死了？！”
  要是从前，宋三月肯定会道歉说对不起，然而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宋三月了，她单手握住即将打下来的拐杖，冷冷地说：“带我去见你们族长。”
  “你还要见我们族长？不可能！”老太太想把拐杖抽回来，拽了两下发现不太行，于是双手握住拐杖往回拉扯。
  宋三月只是一只手握住拐杖柄，就足以和老太太全身的力量对抗。
  冷漠和阴鸷从那双杏眼中迸射出来，李家老太太怕了，缩了缩脑袋，对着身后的李家人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打她啊！不能让这个妖女见族长！”
  “不能吗？”宋三月猛地往后拉扯，情急之下老太太松了手，拐杖彻底落在了宋三月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