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清楚了
作者:安晨      更新:2022-04-25 05:17      字数:3299
  白景暝一进院子就看到和白玉圭一起在院子里玩的白晓和白景谦,白晓听到白景谦叫四弟不由回头,白景暝点头回了句三哥,两人之间的生疏从来没有刻意掩饰。可一边的白玉圭却像是没看到白景暝一般,拉着白晓要继续玩。白晓还没来得及叫白景暝,他就已经朝她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十年前是自己带着白晓在这院子里玩,这里,白家的白麟堂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新老交替,只是物是人非。
  白景暝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那个人,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转开。白景暝转身合上门换鞋,弯下腰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这屋里最后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最后一个。他低头换好鞋进屋,然后往白景铎兄弟几个的方向走去。
  “听说你去了趟澳门,情况怎么样?”白景铎走过来递上了一杯水,坐在了白景暝身边小声问道。在白家,权利和义务永远是对称的,白景铎就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说白景暝这次突然的澳门之行的“原因”。“还好。”白景暝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可白景铎还是注意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就那样吧。”
  对于这个答案,白景铎并未追问,也就那样?也就怎样?他不觉得这样的追问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马上岔开了话题。白景铎了解的老四还是七年的那一个,再近一点也只有三年前那一面,白景铎不认为这七年他只是单纯地在美国上学,他经历的恐怕比其他人丰富得多,就想上一次一样。
  白景铎抬眼望见了对面的三叔,他正低头研究者棋局,也不知道他们两的关系现在如何。也许他们关系已经变得更加恶劣,也许,白景铎猜想,他是这屋子里和白景暝联系最多的人,也许。白景铎并不是很清楚白景暝的受伤情况,但是他在白景暝身上看到了很多疤,其中有一部分很新。
  白景暝为什么会回来,而老爷子为什么会让他以那种方式回来,白景铎猜不准。外面有传言说老爷子这么做是为了让白景暝名正言顺地接白家,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老爷子却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让白景暝进了白氏,这些人自然也就闭了嘴。外面还有传言说四少是在外面出事了,逃回白家,可是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景暝突然问,打断了白景铎的思路。“二十七。”他哦了一声,也没有追问。
  白家的几个孩子,确切地说已经不能称作孩子,最小的白晓都已经十七岁了,景字辈的几个围着个桌子和云字辈几个一样玩起了国粹,只是一边是象棋,一边是麻将。
  白景暝是不会麻将,如果是围棋和象棋他倒是会,只是今天他却留在了这头,更奇怪的是海饶有兴趣地看起来,似乎真是有点想学的架势。白景暝看了几盘周围的人也看出端倪,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等到晚饭开始的时候,白景暝已经上了桌子,当然也交了一些学费。
  今年的年夜饭坐了满满两桌,最高兴的要数老爷子,这老爷子第一杯酒就指着白景铎兄弟几个说,“过几年你们争取满上第三桌!都满上!”第三桌自然指的就是玉字辈,只是过几年的事情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
  晚饭之后便是守岁,叔侄两保持着互不干涉的距离,偶尔的一两句话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就像饭桌上的那轻轻一碰杯,对视中只看到对方的平淡如水,仰头顺着喉咙而下的却是热烈如火。
  与当年的白晓相反,现在的白玉圭惹遍白家所有的人,唯独不和白景暝亲热。白景暝和九年前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直到兜里的手机响起,他等的电话。“喂。”白景暝迅速按下了接听键,扬起了嘴角带着轻笑,起身快步朝院子里走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另一角那个他认为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人。
  “在白麟堂。”习惯了屋里的暖和,猛地一出来还真觉得有些冷,白景暝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插进裤兜往外走,“是啊,春晚。”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这不是第一次两人分开过年,却是第一次在除夕夜打这么长的电话,一直到天空被烟花布满,用喊都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他们没有一起倒数,这一年他们没有互祝新年快乐,在一切安静下来之后,奉凰说出的三个字让白景暝的心慢了半拍,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比任何一次promise都有力,都郑重,他说“好。”
  挂点电话,白景暝从屋顶上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第一次与那个人见面的情景,第一眼就被他看见,可他却没有指出来。可是最后却仍旧因为他的一句话被逮了下来,最初自己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以为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最初自己并不愿意跟他走....
  他摇头,俯视着周围的一切。二十年前他也喜欢这里,现在他仍旧喜欢,只是一切与二十年前都有太大的不同....
  等白景暝回味完一切回屋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很多,今年的除夕夜有很多事情仍旧是唯独缺他,也许....白景暝在心里笑了笑,他想着并不只是错过,但也只是错过。
  过了十年,一切未变,在白景暝眼里这里的一切没有根本的变化,形式、流程等等。是的。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白景暝心想,也许这也就是一种传承,就比如身上的长衫,一种联系的纽带和羁绊。总有些事不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而对于白家来说,作为族长的白家老爷子无疑是维持这一切的关键。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白景暝开始明白和坚持,即使周围人不能理解。
  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一切都没有改变,从初一到初七都是大家习惯的节奏,过年的节奏,即使是对离家七年的白景暝来说也是习惯的。只是七天却过得飞快,一切都将结束,一切都要回到不习惯的节奏中去,这一夜谁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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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过景暝的一份病例”,老爷子看着白云杉注水准备泡茶,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喝茶叫苦的情形,时间过得还真快,一眨眼玉字辈都会跑了,“这两年他做的是什么,你知道吗?”“知道。”白云杉将壶放在炉子上看着老爷子,老爷子既然在自己面前说看过那来源必定可靠,他想老爷子必定是知道了实情,就算是猜想也至少有七分的把握,把自己叫过来是有所决定。
  “你没有拦住。”老爷子这话不是问句,白云杉摇头,“我没有拦。”看着老爷子皱起的眉头白云杉接着说,“我查清楚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所以你连尝试都没有?”白云杉低头没有继续解释,而老爷子一瞪眼,“他出去的时候你就决定放手了,你知道他出去了就不会回来!”白云杉看着老爷子咬唇,那时候他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离开基地前白景暝的那句不适合让他排除了这种可能,当然还有老爷子的那个心理测试、那番话,放他走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料到这种可能,如果知道是这样,宁肯当年拔了他的牙、断了他的翅也不愿意让他在生死之间走这么多次!也不愿意他用血造就现在的ocean!宁肯他变成纨绔子弟!
  “我想过,只是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水开了,白云杉开始泡茶,头开茶不喝,“我应该早点拦住他,就算让他恨我一辈子。”他看着冲入茶海的茶汤,与差点失去他相比,白云杉宁愿被他恨一辈子。
  老爷子看着白云杉熟练的动作,想起了白云杉几个月前在电话里的那句,[最近见了一面],于是重复了当初的问题,“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白云杉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他说他也不知。三月被俘受伤,五月勉强出院,八月见面谈判,十月匆匆回家。确实是太突然,确实是在白云杉的意料之外。
  第三泡,老爷子拿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茶香,“这茶倒是不错。”点了点头接着说,“他说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老爷子将杯中的茶饮尽,“我很意外,他叫我爷爷,对我说:求您,让我回家。”这些都是白云杉都不知道的,他静静地听着,喝下了杯中的茶却品不出味道,“他举着藤条跪在会议室门口,他说:逆子景暝,求家主责罚。”说起这句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摇头,“他赌我舍不得。”
  舍不得?白云杉帮老爷子倒上茶,想起的却是九年前医院病房里的那句“我没有错”,可同时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有几个月前的那句“我让你打到满意,你把身份牌给我”,可是最后留下的却是那句断断续续的“三叔我疼”。白云杉无从判断,不得不以最深的城府去揣测白景暝的一切,这个曾经自己毫不防备的孩子,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我实在是舍不得。”老爷子看着白云杉,可是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摇了摇头接着说,“所以我让他进了刑堂,走了一轮家法、一轮堂规。因为他要光明正大地回来,所以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他走了。”
  白云杉想了很久,最终微微点头,老爷子这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