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一扬，眉心一皱，解差缓缓道：“我见旁人不在，我一个人……终究是有些害怕，没敢出声，只能藏在树林里，细细观察外面的动响。”
  “此后……”解差喉结动了动，垂眸道：“我便看见他们用刀子割破了那人的喉咙，又在心脏处插了几刀，解开绳子，扔下了悬崖。”
  “他们身材何样，可有什么特殊标识，还有，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话？”
  光凭这些，听与不听都是一样的，什么线索也没有。
  “有。”解差点了点头。
  顾卿之等了会儿，身后仍是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他回首，发现解差正一脸为难，看着那复杂的表情和神色，仿佛已然是在崩溃的边缘。
  “但说无妨，只要是事实，本王恕你无罪。”
  看样子，他听见的，或是看见的东西，可不简单啊。
  解差犹豫半晌，才接二连三磕了好几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我听那伙人的声音，像是，像是宫里的内官，他们，他们办完了事，那为首的人说了句、说了句……”
  解差支支吾吾半天，若不是顾卿之的表情蓦然冷漠下来，他只怕在这里磨蹭到半夜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说了句，速速回宫，不得暴露行踪，还得跟……跟皇后娘娘复命！”
  皇后娘娘？
  顾卿之瞳孔猛然一缩，眉头紧皱。
  解差不敢去看顾卿之的表情，不过单单是凭借这铺天盖地的威压，他也能知道，他的性命，只怕是不保。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让人窒息的感觉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顾卿之反而问道：“那日午时，你吃了什么东西？”
  解差懵了，连柳管家也懵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气昏头了？
  他知道王爷幼年的时候，温贵妃因病去世，此后一直养在皇后膝下，两人感情情同亲生，可王爷也不至于因为这解差的一句话，气昏了头吧？
  莫不是……
  柳管家瞳孔猛然一缩，惊恐和担忧从眼里溢出。
  莫不是，他又来了？
  解差不敢接话，也以为这禹王爷是因为此事，有些上头了，加之最近天寒，指不定是生病了。
  “说。”
  顾卿之轻扫一眼柳管家，柳管家确认过眼神，是原来那个人，一时也不害怕了，静静站在一旁。
  解差虽然不解，但还是说道：“时日太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顾卿之挑眉道：“除了你，可还有人当日不适，未去听令？”
  解差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话音刚落，解差眼前一亮，说道：“我记得，当日午时，我是吃的我家娘子给我做的干粮，他们是在客栈中吃的饭。”
  因着那一日他跟其他解差赌钱输了，没钱吃饭，这么一说，其实印象还挺深刻。
  顾卿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退下吧。”
  解差愣了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禹王会关心他午饭吃的什么。
  这禹王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想及此处，解差吸了口冷气，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柳管家上前几步，给了眼色，解差这才带着疑惑和乞求的眼神退下了。
  “安排几个人，去他家附近，务必保护他一家老小。”
  柳管家赶忙出去了，片刻后又回来，皱眉道：“老奴已经安排妥当，只是王爷，方才那解差所言，是皇后娘娘……”
  虽说他不是宫里的人，可也陪着王爷入宫，面见过几次皇后，看皇后对自家王爷无微不至的问候照料，就该知道，皇后对禹王是实打实地好，尽管不知道温贵妃对王爷多好，可就柳管家认为，皇后对禹王，丝毫不比亲生的大皇子差。
  皇后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他是有些疑惑的，可毕竟那解差都快到崩溃的边缘了，看样子也不似是在撒谎……
  “本王若是派你去暗杀一个人，你会在莫名其妙之间，说是我指使的么？”
  顾卿之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柳管家恍然大悟道：“不是皇后娘娘。”
  “嗯。”顾卿之垂眸，说道：“他们是想让本王误以为是母后所为，让本王跟母后离心。”
  此人之心，昭然若揭。
  柳管家点头道：“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况且既然我们能查到方才那解差目睹了一切，他们也就未必不知，那人能平安来到禹王府……”
  柳管家越是细想，眉头越是紧皱，点头道：“王爷所说不虚，定然是幕后的人想让王爷怀疑到皇后娘娘头上，让娘娘跟王爷离心。”
  “嗯。”
  顾卿之的手轻敲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柳管家静静站在一旁，也不知是敲了多少下，顾卿之才皱眉道：“顾幕之那边，可来回过话？”
  柳管家低眉颔首道：“回过话了，说是陛下下了密旨，让其闭门思过，这一个月内，四皇子并未出府。”
  顾卿之挑眉道：“顾幕之并未出府，那宫里的那位呢？”
  宫里的那位？
  宫里的哪位？
  柳管家细想片刻，眼睛一亮，皱眉道：“王爷，你的意思是……”
  “没错。”顾卿之起身，冷冷地盯着院外的寂寥，沉声道：“除了德妃，怕是再没有旁人希望本王与母后离心。”
  德妃，顾幕之生母，在他父皇面前，是一个温柔贤淑识大体的妃子，可在他面前，则是高傲又冷漠。
  为了自己的儿子顾幕之，这些年，德妃可没少费心思，若不是皇后明里暗里护着他，只怕他还活不到现在。
  就是他身上的双生毒，也跟德妃脱不了干系。
  原以为自己出了宫，她的手伸不到外面来，没想到，她宫外的势力，也丝毫不弱于宫中。
  “那王爷打算如何？”
  柳管家问道。
  顾卿之挑眉道：“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这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他家王爷的作风。
  “本王余毒未清，近日做梦，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本王问你，他是不是又出来了？”
  顾卿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有些沉重地看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