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么原因，颜若曦觉得，首先还是得稳住孩子的心态。毕竟二宝的听话懂事她一向是看在眼里的，这次不是第一，说起来，他心里的自责愧疚不比颜若曦的担忧少。
  “不是不足，陈先生说，我的功底并未下降，反而是上升了。”
  “那怎么会……”
  颜若曦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恍然大悟，皱眉道：“二宝，是不是其他的孩子拿第一了？”
  二宝点头。
  “向瑞文，陈先生说，他的文章，立意措辞，比我高明不少。”
  不知是不是颜若曦的错觉，她总觉得二宝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十分沉重，虽然声音很轻，但话语间的分量就像是压了一座山。
  向瑞文是镇南侯府的嫡子，是京城百姓们公认的天才，况且向瑞文已经有十二岁了，二宝才五岁，过几个月才六岁呢，多读了这么些年的书，且不说他本就天资极高，哪怕是个资质平庸之人，未必也比不上二宝。
  上次在试院，之所以二宝能“艳压群芳”，说实话，在颜若曦看来，无非就是钻了空子——如今立储之事议论纷纷，无非就是探讨究竟该立贤还是立长，二宝不过是从其他地方寻了个好法子。
  既不立贤，也不立长，做个贤臣良民，既表达了自己对立储之事并无议论的忠心，又让官家对自己放了心。
  不过是在旁人不会想到的地方多想了一些罢了。
  论起这真才实学，哪里能比得上那些勤勤恳恳学了十几年的天才呢？
  “二宝，你听娘亲说，那向瑞文今年多大了？”
  二宝肯定道：“十岁。”
  十岁？
  颜若曦一愣，她上次也见过那孩子，身体强健，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
  继而一想，那向瑞文是什么人啊，那是镇南侯府的嫡子，吃穿用度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好上不少的，发育自然也快了一些。
  颜若曦想通，继续说道：“那是比你大上五岁呢，五年，他可比你多学了五年啊，你不必因为此事难过，只要你继续努力，日后万一超越他了呢？”
  二宝听完，摇了摇头。
  颜若曦问道：“二宝，你可是觉得，娘亲说得不对？”
  二宝肯定道：“不谈超越，此人是我对手。”
  对手？
  颜若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赶忙道：“对啊，二宝，既然陈夫子说这向瑞文比你高明不少，那便是你的对手，咱们放平心态，学其精华，互相竞争互相学习。”
  其实一直以来，颜若曦除了担心二宝太过锋芒毕露会遭遇一些难免的祸端，还很担心这样的天赋会让他飘飘然不识自我，如今多了一位同样有天赋的少年，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二宝，勉励二宝继续上进，不至于沦为伤仲永一般的结果，未免不是好事。
  “不是当下，而是以后。”
  二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埋头看起了书。
  颜若曦瞧着，跟二宝说了些话，他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也便放了心，转身出去了。
  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颜若曦望着漫天的星辰，以往看时，只觉得眼花缭乱，除了光芒明暗，再不觉其他差异，如今看时，竟然每一颗有每一颗的差异。
  “星辰浩瀚，不该辜负才是。”
  不知何时，身旁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颜若曦一愣，回首望去，才发现是秦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
  颜若曦搬了个板凳，搭在自己的不远处，拍了拍，笑道：“坐。”
  “嗯。”
  秦峙坐下，微微抬首，看了一眼天上的星光。
  颜若曦见他不说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肩膀，说道：“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浩瀚星辰不可辜负？”
  秦峙挑眉道：“为何还不去休息？”
  颜若曦嘴角一抽，说道：“睡不着。”
  “为何睡不着？”
  颜若曦轻叹一声，托腮，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今日被京兆尹罚了钱，方才在家清算账目的时候，发现我只有二百一二三两银子了。”
  只有二百多两银子？
  还这么愁眉不展？若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说京城桃花巷某女子因为身揣二百两银子，嫌弃太少，而深夜睡不着觉，只怕京中那些家境贫寒的人要排着队来她家门口吐口水。
  “二百两银子，已然不少。”
  秦峙决定，还是应该将“眼界太高”的颜若曦当头一棒打醒。
  颜若曦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么，今儿我发现，大宝和二宝的衣裳都有些小了。”
  秦峙不明其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颜若曦双手托腮，缓缓扭头，无奈道：“这才多久，半年，半年都不到，我已然给他们每人买了十几件新衣裳了，就这买衣裳的钱，都快用上五十两了，而且他们都还在长身体，每日饭菜必得荤素搭配着来，买菜买肉的，一个月也得花上十几两，你看那镇南侯府的孩子多结实，现在看看咱家两个孩子，唉……”
  这是啥呀，瘦得跟猴子一样。
  京郊虽不是在京城繁华地带，可丝毫不影响这里的肉价跟繁华地带一样昂贵。
  普通人家吃饭也是五六天才见荤腥的，她为着想让两个孩子好好成长，除了在学堂的时候，其余时间每日每顿必然有荤有素，那用去的银子嘛……还真是像流水。
  颜若曦不过是想借这些素日琐碎的支出，感叹生活不易，感叹钱财难得易去，没想到秦峙的关注点压根儿没在这上面。
  “镇南侯府的孩子？”秦峙皱了皱眉。
  颜若曦点头道：“那可不么，我以为那镇南侯小世子向瑞文好歹也得十一二岁了吧，没想到他才十岁呢。”
  秦峙挑眉道：“向瑞文是去了儒和学堂？”
  上次吃饭的时候，隐约是听大宝提过这么一茬儿的。
  颜若曦点头。
  “镇南侯府的人，心机叵测，幼子也不除外，别让两个孩子跟那向瑞文相交太深。”
  “啊？”颜若曦惊讶片晌，才回头道：“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