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曦只感觉到身后站起来了一道影子，可她不能回头去看，只能听声音分辨是个男子，二十几岁的样子，听他对皇帝的称呼，应该是皇帝的哪一位皇子。
  总之，不是顾卿之。
  皇帝瞥向影子的地方，有些不太愉悦地说道：“此次灵巧乡君的确立下大功，若朕只是赏赐金银，你要天下人如何看待朕？”
  那日后还有谁肯为他建功，谁肯为他卖命？
  顾幕之眼神冷了几分，迅速垂眸，不敢叫皇帝看见自己的表情，片晌后他又说道：“儿臣只是觉得……她身份卑微，不宜大封大赏。”
  “身份卑微？”
  还不等皇帝开口，一旁的顾卿之倒是冷笑起来。
  “四弟你这话……倒让我不知该如何去理解了，何为身份卑微？”
  顾幕之皱眉道：“她只是一介农妇，这不是身份卑微，这是什么？”
  顾卿之笑了，看起来，好像很是开心一样。
  他也起身，看着皇帝，挑眉道：“父皇，若是儿臣没有记错，自儿臣年幼，你便说过，身为皇子却不可自恃身份贵重而欺凌百姓，要亲民近民，不该自认为自己身份贵重，而以为百姓身份低贱。”
  皇帝点点头，对于顾卿之和顾幕之的争斗，他第一次选择了站在顾卿之这边。
  “不错，朕当初，的确是对你们兄弟四人说过这些话。”
  皇帝眯起了眼睛，微微泛起了些许的皱褶。
  顾幕之被那带着打量和不悦的眼神震了震，他连忙道：“儿臣，儿臣并非那个意思。”
  他是说，颜若曦低贱，可不是说，其他所有的农人都低贱！
  可是皇帝却好像没有相信他这苍白的辩解，怀疑的眼神还在继续。
  “父皇，方才四弟所言，你也听得真切，字里行间，分明就是对天下农人的蔑视，我们虽为皇室中人，可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四弟竟然……这般自傲，将你往日的教导，都抛之脑后了……”
  说完，顾卿之还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
  这表情本不要紧，可把一旁的颜若曦差点儿给逗乐了。
  她没想到，一向儒雅像风又神秘似夜的男人，也会露出这样“戏精”的一面。
  反正，她是从没见过的，看着皇帝略微有些错愕的眼神，颜若曦就知道，看来，连皇帝都没有见过顾卿之如此戏精的一面。
  顾幕之见顾卿之这幅“做作无比”的样子，只觉得慌乱无比。以前的顾卿之，可从没有像这样过。
  “父皇，你别听三哥胡言乱语，儿臣绝对没有蔑视农人的意思啊！”
  顾卿之挑眉看着他，突然叹了声气，摇头道：“四弟，你若是现在认错，认真悔改，保证日后不会再犯，父皇兴许可以看在你是初犯，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可你却红口白牙信口雌黄，原本是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你还想混淆是非不成？”
  不得不说，顾卿之怼起人来，倒是让颜若曦大开眼界了。
  没想到禹王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有趣。
  若不是这里是在皇宫，颜若曦倒还真想抱一盒爆米花，在一旁加油助兴呢。
  顾卿之这边忙着跟顾幕之周旋，可注意力也从没从颜若曦身上转开。
  感觉到那人没心没肺看热闹的眼神，他暗自叹了声气。
  若不是因为顾幕之说她身份低贱，他今日还真懒得在皇帝面前演出戏呢。
  不过，倒也是因为颜若曦，他的嘴皮子功夫，可比以前好上不少了。
  “我，我没有！”
  顾幕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他的确是说过，颜若曦低贱的。
  皇帝不悦地摆摆手，终止了这一场闹剧，皱眉道：“宸王，朕的教诲，看来你是没有放在心上，朕对你，很是失望，宫宴结束后，早些回府，问问你的师傅，如何才能做好一个皇子！”
  顾幕之身子一抖，再不敢说话。
  “朕说的话，你都听清了么！”
  “儿臣，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冷笑一声，再不看他，反而是打量了一眼顾卿之，挑眉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奖赏灵巧乡君？”
  顾卿之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直截了当地问起他来。
  “儿臣以为，乡君立了大功，应当封官进爵才是。”
  封官进爵？
  不止是皇帝惊了，连底下的群臣贵女都惊了。
  东云国，可从没有女子封官进爵的先例！
  禹王这是疯了吧？
  “女子封官进爵，本朝还没有这个先例。”
  想了想，皇帝沉声说道。
  一旁的颜若曦也连忙说道：“陛下，臣妇能为陛下分忧已然是臣妇的福气，这封官进爵，是臣妇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禹王殿下，臣妇多谢殿下好意，可是臣妇资质平平，哪里能封官进爵呢？还请陛下三思！”
  说完，颜若曦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递给了顾卿之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
  她能理解顾卿之的好意，可是他这几次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几乎每次都是并未提前征得自己的同意，就非要在皇帝面前给自己求赏……虽说她总是有些生气，可也不好给他生气，毕竟，他的初衷应该也是为自己好的。
  只是这一次，实在是让颜若曦不能理解，也不能忍耐。
  她若是入朝为官了，也就等于失去了自由，况且东云国没有任何女人为官的先例，她若真成了第一位女官，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盯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要比之前多出几倍不止。
  可顾卿之却像是压根儿没看见她的眼神似的，还在自顾自地说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虽然我朝的确从未出现过女官的先例，但是未必不能破此先例。”
  破例？
  皇帝虽然看重颜若曦的机关术，也想重用她，但是把她封为朝中命官，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没有考虑过的。
  毕竟要破例的话，会牵扯到许多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一人决定，朝中元老的看法和意见，以及天下百姓的看法，都是他不能忽视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