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22-05-17 19:58      字数:4355
  薛溯鸢面上一丝表情也无,矮下身子:“嫔妾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薛溯鸢身姿低落,垂首低眉,惯是寻常模样。
  孙芸轻笑一声,没有叫起身,却是稳稳抱着王安挣扎的身体一步步走了过来。
  薛溯鸢看着孙芸的金丝凤纹厚底绣花鞋走进了她垂落的视野之中,裙角开散,踱步开来,不紧不慢地围着她绕了一圈,冷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许久不见宜昭仪如此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本宫都有些认不得了。”
  薛溯鸢这才抬头,正视皇后,扬唇一笑:“皇后错了,嫔妾一如往昔,未改分毫。”她直起身子,伸手要接过王安,孙芸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本宫是嫡母,二皇子由本宫照料,宜昭仪大可放心。”
  薛溯鸢定眼看向她,突的咧嘴一笑,眉眼也带了三分放肆:“皇后错了,二皇子乃是天命之子,怎可长于妇人之手?”薛溯鸢微微扬首,将目光投向了窗沿:“真龙之子自有万岁疼爱教导,皇后就不必劳心至此了。”
  孙芸凝眉,死死盯着薛溯鸢细长的脖子,因为服丧,今日薛溯鸢颈上光秃秃的,露出了锁骨上方的伤疤,心中暗想怎么当初没能摔断了她的脖子才好。孙芸被王安的哭声吵得头疼,向戈偷偷看了一眼,上前要将二皇子接过来。对上了皇后的眼也是面不改色,低声道:“皇后娘娘恕罪,二殿下认生,还是交由奴才哄劝罢。”
  “放肆!”鞠娥呵斥道:“皇后娘娘跟前,岂容你一个阉人放肆?”
  向戈笑容不改:“皇后仁慈,二殿下嗓子都哑了,若圣上来了,恐怕要心疼。”
  鞠娥一噎,也不好再说,纵然再不甘,可王定对这一对双生子是疼到心眼里的,若是再惹了圣上猜忌娘娘更是得不偿失。
  皇后到底松了手,由着向戈将人接了过去,看着王安眼见着在向戈怀中安静了下来,趴在向戈的胸膛小声抽泣。
  “宜昭仪这话错了,天命之说瞬息万变,二皇子到底福薄了些,护不住母后,可见世事无常。二皇子眼下啼哭不休,可见是与母后祖孙情深,母后舍不得呢!宜昭仪可就这样一个宝贝疙瘩,可千万要看紧了才好。”皇后转身便与薛溯鸢擦肩而过,径直掀帘出去了。
  留在殿内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皇后出此恶言,无异于诅咒二皇子,借由太后之死狠狠给正春风得意的宜昭仪来了一个下马威。
  薛溯鸢站在原地,只觉得一盆子凉水从头淋到了脚底板,与此同时恶狠狠转头盯着皇后离开后尚在飘荡的门帘。
  向戈将安静下来的王安放回了勒人的怀里,上前扶住了薛溯鸢的手臂:“主子,眼下各宫主子都该到了,咱们先去正殿候着吧。”
  薛溯鸢呼出了一口气,点头,由着向戈扶着朝外走去,只是心头的怒火已是压都压不住,叫她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恶念。绕回正殿,薛溯鸢进门便看见坐在座首的孙芸,薛溯鸢强自压抑着内心的繁杂,径直上前便直接在皇后右手侧首座落座了。
  看见孙芸,薛溯鸢心中百转千回,皇后明晃晃的威胁恐吓已然戳中了她的痛脚。对于孙芸,她一直避让迂回,从不与之相争,可如今孙芸多次威胁到了她的孩子,她已然容不得孙芸这样的威胁继续压着自己。第一次,她薛溯鸢第一次想要叫一个人永远消失,叫她绝无与自己再战之力,只有这般,才算回敬了孙芸带给她的伤害。
  满殿哗然,众人的视线都随着薛溯鸢落座而定在她身上,孙芸转头看向她:“宜昭仪,规矩和礼数也尽数忘了吗?”
  薛溯鸢抬手扶额,微微蹙眉:“皇后娘娘见谅,嫔妾身子不痛快,不便多礼。”她靠着椅背,姿态端的足足的,做足了一副装模作样的放肆样子。
  孙芸一口气堵在心口,还未来的及出言责备,倒是苏岱乐不可支,笑的花枝乱颤:“皇后娘娘,宜昭仪可是为着救驾这才落了一身的伤病,娘娘纵然不痛快,也该顾忌着宜昭仪救驾之功呀!”苏岱看向面无表情的薛溯鸢,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赵如意迅速反应:“嘉修媛这话不错,宜昭仪到底是为万岁受累,皇后娘娘与万岁爷夫妻一体,想必也是心疼昭仪娘娘的。”
  这厢许岚、乔姣等人自是不甘落后,大谈体统规矩尊卑高低,眼见着便是一场乱战,女人间的唇枪舌战,真正是刀刀要人性命却不见鲜血,只恨不能戳着人家的心口以证明自己的能耐。
  薛溯鸢听着满殿嘈杂,看着众生妒色,突的就有些嘲讽自己。不过得了几分所谓的脸面,便真成了所谓的宠妃了?她收敛了神色,面上带了几分戚戚然便不由分说地提裙跪下:“皇后娘娘,嫔妾言语失状,请娘娘责罚,嫔妾绝无怨言。”
  众人都有些发愣,看着变脸如翻书一般的宜昭仪,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是否是圣驾到了?然而门口空空如也,只见满庭院扫不完的积雪。
  一时之间大家伙都有些吃不准宜昭仪这是个什么路数,一时都安静了下来,看向皇后孙芸。孙芸定睛看着她,又扫了满殿嫔妃的种种反应,猛然便好似被一把火点燃了,一字一句道:“既知罪了,便滚出去跪在,静思己过。”
  随后便不等周围的人劝,扬声:“来人,请宜昭仪出去跪着!”
  赵如意心中一跳,站起身便要拦住,只是未等她开口,薛溯鸢便叩首拜下,眼皮都没有跳一下便领旨自己出去了。赵如意便眼睁睁瞧着一身素净的薛溯鸢毫不犹豫地在雪地里跪下,身边的向戈叫勒人留在原地也跟着在薛溯鸢身后跪下。
  众妃惊疑不定,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鞠娥看着皇后铁青的脸色几欲开口却顾忌着场合只能压抑着。大家都心知肚明,此番薛溯鸢故意顶撞必有深意,太后仙逝,皇帝必定会到场,到时也不知宜昭仪会如何挑拨。
  皇后一言不发,挺直了腰杆正坐于殿中,隔着飘扬的风雪对上了跪在庭院中的薛溯鸢,看着她几乎淹没在漫天大雪中的身影,心中的思绪也越发沉寂了。宜昭仪——九嫔之首,位同副后,宠冠六宫……这些词她听得够多了,多的叫她心中发苦、遍体生寒。偏偏薛溯鸢当众冒犯,众妃却只担心是否王定会亲至为其撑腰,什么时候,她薛溯鸢竟能成了圣心的代名词?她绝不可能允许一个嫔妃在王定心中行了这越矩之实,她倒要看看,宜昭仪还能得意多久,猖狂几时。
  勒人还是站在薛溯鸢的座位后边,抱着王安的手也出了一手的虚汗,偏偏王安似乎是感应了一般,揪着勒人的衣襟便眼见着开始冒泪花,满殿寂静之中只听见幼儿可怜的呜咽之声。
  “瞧瞧,离了母妃的孩子多可怜。”皇后听着声音却是闭上了眼睛,没头没尾感慨了一句,听得人心中直跳。
  勒人小幅度地颠着,可怀中的王安却是不管不顾,终于放声啼哭起来,哭的咳嗽起来,连带着乳母也有些发颤起来。只是皇后不发话,反而挂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二殿下孝顺,这是再为母后哭灵呢。”
  柳云山有些揪心,看着幼小的王安,她不免想起了百合宫尚在卧床昏迷不醒的沈殷母子。宫中的孩子,从来辛苦,即便盛宠权盛如宜昭仪也是如此,只是大人的恩怨情仇,何必牵连无辜的尚在襁褓的孩子呢?
  “皇上驾到!”
  李尚高昂拖长的声音打碎了凝重的氛围,殿内进入了另一种紧张的情绪之中,皇后率先站起身来。王定穿着黑底蓝白云纹的袍服,快步从宫门口进了,径直便看见了跪在庭院中的薛溯鸢,王定心中一紧,当即便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薛溯鸢肩头。
  众人纷纷垂首,不敢多看,却是皇后紧走两步欲开口和王定说些什么。
  王定扶起薛溯鸢,揽着她的肩头进了殿,对上皇后的眼,却是直接抬手止住了皇后的话头:“母后赫然长辞,宜昭仪诚心,替朕和皇子尽孝已是十分辛苦了。”这一句便是一锤子敲死了,也是狠狠敲在众人心中的重锤,不问过失不管缘由,对着薛溯鸢,只论功、不提罚。
  皇后的身子有些发软,幸而被鞠娥稳稳搀扶着,就着她的力气,顺势拜下行礼:“臣妾恭迎圣驾,圣上万岁。”
  王定随意点头,注意力便都跑到咳嗽着的王安身上,勒人正小心替他拍着后背顺着气。王定三两步走过去,王安看见父皇,更是委屈可怜了几分,探出身子朝着王定张开手,因着咳嗽已是满脸红彤彤,看的王定心疼不已。
  温柔地接过孩子,低声哄着,大手轻轻拍着王安的后背,任由王安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如此种种看得在座诸位都是震撼不已,此时再看披着王定龙纹披风一副楚楚可人模样的薛溯鸢更是觉得宜昭仪心机深沉,将圣心猜的准准的。
  薛溯鸢由着向戈扶着,缓缓转头看向了孙芸,正冲着孙芸,轻轻勾了勾嘴角,眉梢一挑。她眼睁睁看着孙芸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怒火压也压不住,徐徐开口:“陛下,许是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太后舍不得安儿,小儿这才啼哭不止。”薛溯鸢声音低哑,言语间还含着三分悲切,低垂的眼睫做足了痛心的模样。
  “一派胡言!”王定叱声。
  孙芸心中一跳,身后的众妃都跪了下来,齐声告罪:“圣上息怒。”只孙芸与薛溯鸢尚且还站着,一左一右立在王定身侧,彼此的目光几乎凝成了刀光剑影叫人不敢接近。
  孙芸深吸了口气:“陛下息怒,臣妾绝非此意……”
  王定转头看向她,手中还在轻轻安抚着哭唧唧的王安,微微蹙眉,语调冷淡:“皇后需知,贵为皇后,乃六宫表率,当德配其位。”
  皇后咬紧了后槽牙,勉强一笑:“回禀圣上,臣妾自即皇后位,矜矜业业、衷心为上,未有行差踏错,更无半点怨言,还请圣上明鉴。”
  王定并不回应,将王安递给李尚:“带去紫宸殿,好生照看。”转而面向皇后:“母后骤然离世,生前母后最心疼皇后,皇后此番肺腑之言应当对着母后的神位而发,是非自在人心,皇后好自为之才是。”
  皇后心中一跳,抓紧了鞠娥的手,只觉得众人的眼光如利剑一般,几乎穿透了她的胸腔。王定提起皇太后的死,更是叫她心中不安,也不敢再问,当下只能示弱:“母后仁爱,臣妾定会好好操办,请圣上放心。”
  王定点头,随口道:“兹事体大,母后与皇后感情真切,为免皇后操劳,此番丧仪便由嘉修媛协同操办。”
  皇后面上尚且带着几分惊色,便眼睁睁瞧着嘉修媛盈盈一拜:“臣妾定然不负圣命。”苏岱神色自然,向皇后低声道:“还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当着六宫嫔妃的面,此事便坐实了,纵然孙芸再不甘也没了那翻篇的力气。只能转而带着苏岱等人去安排皇太后的身后事。
  眼前的事解决了,王定这才正眼看向薛溯鸢,他的宜昭仪仍是一贯的清冷模样,处变不惊。此时发髻微湿,垂眼低眉滴水不漏,对上王定的眼也只是虚虚拜了:“多谢陛下。”
  王定眼瞧着,心中无名火顿起,她总是这般模样,无欲无求轻松淡定,好似对他的回应维护并不在意,确切的说,好似对他毫无期待。薛溯鸢见王定迟迟不说话,她便微微动了动手,想着王定还需去皇太后床榻前,自觉将手抽出来。
  不料王定却不肯放手,攥紧了她的手,对上薛溯鸢疑惑的眼神却是骤然恼了:“李尚,送宜昭仪回宫。”
  李尚不自觉地有些迟疑,吃不准这个回宫是个什么意思,弓着的身体迟迟没有动作,等着王定的吩咐。
  王定见他这般越发羞恼,硬声道:“宜昭仪冒犯皇后,即日起于鸾鸣宫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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