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无眠之夜
  她虽然回来了，却一直躲着自己，每一次想要与她靠近，总是被她脸上的勉为其难推开。
  七年，她不再是站在他身后那个天真无邪的笑笑了。
  这一次她让周无显去穹安，好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她在往越来越不可测的深渊幽谷中一步一步走近。
  今晚，又是一夜无眠。
  其实，天下无眠者千千万万，周无显便是千万中的一个。
  他夜里行路也有很多年了，唯独这一次有些出师不利，刚刚出城门就遇到易水寒，憋屈的躲着，自己多年来沉稳而睿智的光辉在苏之筱面前黯然失色，心中很是不快。
  不知道是不是鞋子的原因，总是差一点崴脚，北方的路按理来说会比天黑路滑的南方的路好走，其实路好不好走不在于路，在于身后追着他的那个黑影。
  苏之筱那日的折回，就警示他定然会有易府的人阻他去路，所以早有预料。
  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十分的尿急，双腿有些不听大脑使唤，开始自作主张。
  那个黑影的脚太快了，呼吸也很微弱，飘飘忽忽，随时可以上台客串鬼魂，别人定然信以为真，若是自己有这技能，走街串巷、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一夜暴富的梦想也就近在咫尺了。
  周无显打算忍着一些，走到前面的黑树林就停下来，自己这双布鞋是跑不过他那双锦面羊皮靴的。
  忖度着兴许打得过他，因为跑得快的人之所以跑得那么快，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打不过，实战经验练出来的速度。
  周无显走着走着，尿意渐浓，原本他打算就地解决的，现在被这个黑影跟上了，也就不好在他面前就地解决生理需求。
  无奈，继续往黑树林走去，在前面快步走着，忽的大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也是来散步的吗？”
  声音空洞，好像在掩盖什么似的。
  蓝陶陶面无表情跟在后面，与他道：“是。”
  他自然不是来散步的，若是散步，易府的廊桥更好一些。易水寒只需要他打伤周无显，拖住这个人，让户部侍郎孙家的人留出时间前去给那个知县报信。
  做完这一次，他决定隐姓埋名……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并且说出了口，差点死了，这一次他决定埋在心底不说出来。
  这个地方在城楼的了望台上看得见，会把官府牵扯进来，避免节外生枝，他得到前面的黑树林里去把他截住。
  黑树林有个正经名字，叫识途林，但灌木与荆棘遍布，春风一吹，繁花满蹊，眼花缭乱，老马也难识途，所以人称黑树林，以告示外人此地危险。
  黑树林再怎么危险，也险不过朝它走来的两人，夜风过林，树叶沙沙作响。
  周无显脚上走的飞快，布鞋踩在泥土上，尘土飞扬，不曾察觉。
  他身后的蓝陶陶却是一脸嫌弃和难受，脏，是这世间最不能忍的事情之一。
  蓝陶陶在身后鄙夷他道：“为了装得很穷，连一双好的鞋子都不肯穿吗？”
  周无显摸了摸钱袋里那几个钱，几块碎银子与铜板叮当作响，大声道：“不是装的，是真穷，这一点，证据确凿，毋庸置疑。”
  蓝陶陶看着前面这个人，他是自己最后一个猎物，心中莫名感伤起来，他平时见山是山看水是水，新交故友，皆是人或是死人罢了，不会无端生出这些情愫来。
  周无显突然不再说话，可怕的沉默着，大步走在前面，只听得滴滴答答的声音。
  黑树林将快逼近的时候，蓝陶陶盯着他脚下的鞋子，忽然疾步窜到他前面去，拔剑时放话道：“我建议你，换一双新鞋……”
  话未落音，只见那周无显居然……正在……他面前……解决生理需要！
  玉树临风蓝陶陶，拔剑无情的剑客，如今竟然被眼前这位穿着布鞋的某个人滋了半身的……液体！
  这衣裳是断断要不得的了！
  周无显也没想到他居然窜到自己前面来，他计算好时间和路程远近，到黑树林的时候刚刚解决完，可是，这个黑影，他，太快了。
  两人愕然对视。
  “我去你大爷的！”
  这是蓝陶陶第一次说脏话，出离的愤怒，他说话有时候尖酸刻薄，但措辞向来很文明。
  周无显看到他被溅了半身的下裳，明显手足无措，这不是什么招式，所以无破解之法，只有无尽的尴尬，尴尬之所以尴尬，是因为此情此景，化解不开。
  只见眼前这人眼睛绯红，手起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