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端阳节宴
  赴宴的路上。
  苏之筱小声对墨儿嘱咐道：“一会儿你和那些夫人千金们的丫鬟打好关系，装作一时口快，把司礼监偷运柚木的事情传出去，切记，一定要不着痕迹。”
  “姑娘，你就放心吧。”
  墨儿拍拍胸脯，十分相信自己，特别是跟扶昀看了好多折子戏，做戏起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千金们，选了一个绝好的端午宴会地址，醉白楼，这里的厨师最会做的就是端午节的粽子，一颗小小的碱水粽，没有任何内陷，在他手里做出来，都别有一番滋味。
  易夫人一踏进醉白楼，众多夫人小姐纷纷站起来，端庄大方的朝她福了福身子，不失体面，也无多少谄媚之意，苏之筱也福了福身子回礼。
  整个宴席大厅里，都是三两个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轻言轻语，或是赏花，或是玩笑，举止言行，均在礼仪之中，融融恰恰。
  “易夫人！”
  在众多小声絮语的人群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高声喊话，显得颇为突兀。
  苏之筱循着声音回望过去，却看到一人，原是那位买布的姑娘，正疑惑她为何到此处来，又为何叫住她。
  那姑娘迈着大步走过来，歪着脑袋道：“易夫人，来，我正给几位姑娘讲解布料花色与搭配，你眼光好，你也过来我们说说嘛。”
  苏之筱奇怪，被她强行拉着往里面走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自己和她很熟吗？已经熟到可以这么拉拉扯扯了吗？
  她想要让她放手，可是，这姑娘，天生怪力啊，怎么都掰不开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只能随着她走到内厅去，内厅里，一群姑娘围坐在桌前，谈论着手中的布料，时而也谈着些诗书之类的。
  而那买布的姑娘在她们之中，最是受欢迎，她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微微翘起，涂着好看的嫣红颜色，把那纤纤细指衬得白白嫩嫩，有些结了茧子的指腹在那些布料上划过，轻轻一摸，就能知道那些布料来自何处，价格几何，花色怎样，该如何搭配。
  这姑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啊，都做到这里来了。
  一位姑娘拿着一匹纱放到桌面上，有些得意，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黄姑娘，给我看看这布料怎样？上好的烟笼纱，大宛国进贡的，可是先皇赏赐给我们家的，百金一匹啊，收在库房好久了，我今天才让我家那姨娘取出来，特意让你来看看。”
  原来这买布姑娘姓黄啊！
  那买布姑娘拿着那布料，透着光，仔细看了好久，眼睛凑近，摸了摸，皱眉疑惑着，她确实没见过大宛国烟笼纱，可是，她见过眼前这纱，只是普通的胧纱，要么，是先皇糊弄了她家，要么，就是她姨娘糊弄了她。
  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之筱在一旁盯着那纱布，这些姑娘平时诗书礼仪都是通达，唯独对这些柴米油盐等这些琐事一窍不通，所以，把胧纱当做烟笼纱，也不奇怪。
  这位买布的黄姑娘没见过烟笼纱，却肯定见过胧纱，她迟疑这么久，不开口说话，就是在忖度着，该怎么说，若是直接说明了，可就当面打了这位姑娘的脸了，她今天是来炫耀的。
  买布的黄姑娘私下扯了扯苏之筱的袖子，对那姑娘道：“这么贵重的纱，我见都没见过呢，易夫人，你见多识广，要不，你帮我看看，也给我长长见识？”
  身后另一个姑娘疑惑道：“这个你也不认识啊？刚刚我给你看的我家的望月绒毯，龟兹进贡、皇帝赏赐的，你也说不知道。”
  苏之筱睨着她，凹出一个白眼抛给她。
  原来非要拉她过来，是想把这个问题推给她啊！看来，这位姑娘所说的望月绒毯应该也是假的了，买布的黄姑娘不敢明说，又不想下不来台，这内厅的小姐们可都是她的大客户，不能得罪。
  苏之筱躲过这位自来熟的黄姑娘投来求助的目光，拿过那段所谓的“烟笼纱”，仔细查看起来，想着如何帮这位黄姑娘解围，又不得罪这些在座的千金小姐们。
  苏之筱偏着头，稍稍想了一会儿，道：“我们易府也有一匹一模一样的，可竟然不比这纱通透，花色也不比这纱好看细致……”
  然后还装作十分欣赏的模样，摸着那位姑娘手中的“烟笼纱”。
  那姑娘脸上立马绽开了花，得意的扬起脑袋，易府是何等人家，那可是比皇宫还要富足的啊！自己的纱竟然比易府的好，定然是上好的了，可算是出了风头了。
  苏之筱说的是实话，就易府库房里的纱确实不必这普通的胧纱好多少。
  “易夫人，你也给我看看这望月绒毯……”
  “易夫人，帮我看看这布料花色……”
  苏之筱望向一旁，把自己推到这深渊的，始作俑者黄姑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黄姑娘却笑语盈盈地与她打趣，附在她耳边道：“夫人，多谢解围。”
  那些姑娘看这位黄姑娘好像与易夫人很要好，对她的态度也更加友好起来。
  苏之筱坐在众多姑娘身边，撑着脑袋，看着黄姑娘于她们闲谈，或是谈论心仪的少年郎，或是谈论家中琐事，或是胭脂水粉，倒也能听听几句。
  一姑娘嘴里磕着葵瓜子，道：“我家那个姨娘真是可恨，昨日我家丫头问她要这个月的例钱，她却一直拖着不给，要不是我娘去了，轮得到她当家吗？”
  另一个姑娘掰开一粽子，接话道：“是啊是啊，我娘重病，我家那姨娘和她那庶出的女儿在我家里可威风了，我爹竟然偏疼她们，可把我气坏了。”
  “我们来晚了！”
  只见几位夫人盛装前来，款款踱步，扭着腰身。
  众人齐刷刷望去，各自使眼色，因为前来的几位“夫人”，啊，不，准确来说，是几位姨娘，之所以能受邀前来，是因为她们都是当家姨娘，且当的都是大家。
  工部蒋家、礼部刘家、户部孙家……还有，吏部苏家，周姨娘。
  絮儿呢？周姨娘又捣什么鬼？
  旁边有一姑娘小声嗤鼻道：“姨娘就是姨娘，忒不懂规矩了，来得这样晚。”
  “就是就是，都是凭着狐媚模样勾引男人的，下贱坯子！”
  苏之筱不曾想，这些刚刚满是礼仪诗书的姑娘们，竟有这番话憋在肚子里，看来在家被那些姨娘欺负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