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絮儿缺席
  周姨娘一身水波锦衣，布料比那些夫人穿得好多了，脸上带着惯常用的笑脸，和那些夫人软语相迎，聚在一起说话。
  桌子上的粽子都一个一个切好，整整齐齐，一小块一小块的摆在盘中，凉粽晶莹剔透，肉粽鲜润诱人，蜜粽香甜可口，都安安静静地等着那些达官贵胄家的夫人小姐们的筷子轻轻夹起，她们怎会大口大口的吃粽子呢，这样精致的粽子才符合这里的氛围。
  此时，醉白楼里的舞台上，正唱着折子戏，咿咿呀呀，不过是一些冗长的故事，婉转的调子，唱得人昏昏欲睡。
  苏之筱缓缓起身，从那些姑娘中走出来，四处张望着，絮儿到底去哪儿了？按理说，向来很守规矩的她不该迟迟不来啊，这宴席已经过半了，就算不来，也该传个话来。
  夫人们在外厅，姑娘们在内厅，内外都很热闹，吃着粽子，聊着一些话，内厅的姑娘时不时被外厅的夫人喊去，当中来一首曲子，做一幅画。
  赏画作诗，文雅风趣，看起来都很融洽，其实，私底下可能早就剑拔弩张，要把对方比下去了。
  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当年，娘亲带她来参加这种宴会，那时候，全场的姑娘都被她比下去了，其实诗书什么的，她并不算是是顶尖的。
  易水寒强拽着任天云，对那些姑娘说，只要在诗书上故意输给她，就能和任天云私下约见。当年的任公子，可是风流倜傥，为人谦和风趣，体贴人心，好多家姑娘都倾慕于他，那些姑娘便答应了这个条件。
  任天云也勉为其难的出卖色相。
  这些事，是她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和易水寒生了好大的气，说他不该这样，她又不是输不起。
  “可是，我想看你赢，赢了你才会笑。”
  易水寒这样和她说。
  苏之筱一直等不到絮儿，心中有些焦躁不安，隐隐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算问问周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那些夫人所在的外厅，那些夫人正在给自家女儿谈婚乱嫁。
  礼部刘家的姨娘笑容满面，唤过一个姑娘，指着姑娘，对一旁一位夫人道：“这是我女儿，年芳十五。”
  那夫人上下打量那姑娘一番，道：“这水灵模样，可物色了好人家了？”
  刘家的姨娘小声道：“翰林院的王翰林。”
  旁边那姑娘别过脸去，羞涩地低着头，娇怯怯地走了。
  那夫人眼珠子一转，凑近她耳边道：“王翰林原本不是给你家那个大女儿有婚约的吗？打算这个月完婚吗？怎么换成你女儿了？”
  “这有何难？你且看着。”
  没有理会这些在说什么，径直走到周姨娘面前，直接问道：“絮儿呢？”
  周姨娘轻轻夹起一小块粽子，咽下去，再喝一口茶，漫不经心回道：“她到穆安王府去，把王府给的端阳节礼退还回去，现在啊，可能还在穆安王府吧。”
  迎来送礼之类的事情，平时周姨娘肯定抢着要做，现在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她便推给絮儿去做，忍不住对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苏循肯定是要倒下的，到时候，倒下的自然还有靠着苏家的周姨娘，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走到内厅，眼睛一直望着醉白楼门口，等着絮儿前来，时不时瞟向外厅的那些夫人们。
  周姨娘在她们中间，显得很年轻，皮肤状态也非常好，满面白润，只是双眼多了许多算计，城府太深，光是从那张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四十岁的人，黑发油亮，盘成双垂发髻，修饰脸型，看起来端庄温婉。
  若不是这样，苏循也不会对她宠爱有加，她你那些年轻的体贴，比那些年长的貌美，刚刚好。
  脑袋撑在桌子上，一直看着看着，周围的人都成了虚影，眼中充满疑虑，一直盯着那些姨娘看，顿然觉得，那几位姨娘好像都长得很是白润，容貌在众多夫人里，很是出挑。
  若是说，她们本就是以色侍人，容貌出挑并不奇怪，可是，容貌再怎么艳丽绝美，也躲不过时间的侵袭，为何……在她们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皱纹。
  苏之筱直立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几位姨娘看，眼前晃过那些姑娘们的身影，耳朵里是细细絮语，还有唠叨着什么“我家姨娘……”“那些姨娘……”
  回想起上次回家时候，周姨娘鬓边好像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皱眉，怎的现在就没有了？
  心中一股强大的好奇驱使她站起身来，快速略过旁人，缓缓走到周姨娘面前，眼神空洞，脑子里有些奇怪的东西钻出来似的。
  唰！
  完全不理会周姨娘正在干什么，直接上前，凑脸看去……白润，白得很假，润得很虚，就好像是一张面皮泡在水里，飘飘忽忽，浮在水面上，稍稍用手戳破。
  啵！
  一声，就会破掉。
  她忍不住要伸手去碰，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才发觉众人纷纷侧目，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苏之筱的手还尴尬的愣在空中，她只朝周姨娘鬓边指了指，道：“没事，我只是看到周姨娘鬓边好像有了白发……”
  “白发？”周姨娘不知何故，神色惊恐起来，干净摸了摸鬓边，问一旁的人道：“是吗？你帮我看看。”
  三四十岁的人长出一些白发，本就正常，何须如此惊慌？
  那些夫人果然上前去看了看，与她道：“没有的，恐怕是易夫人看错了。”
  周姨娘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桌子面前，心中惴惴不安，上个月才刚刚找了那红衣女子，花了好大的价钱，保住这容貌，若是长出白发，岂不是全白费了。
  苏之筱讪笑着走到栏杆处，倚在长椅上，手肘支在栏杆上，歪着头，看看这夜色，吹着夜风，风拂过脸颊，吹皱了她的眉头。
  夜里，京中街市，高楼灯火，明明灭灭，集市上，姑娘、少年们佩戴着端午节的驱邪香袋，在灯火中跑来跑去，笑闹着，地下如此世俗热闹，再一抬头，便能看见弦月与漂浮的云，在天上微微弱弱地飘着。
  内厅里，声音好像越变越大了，嘈杂声渐渐靠近廊外。
  苏之筱走进去，墨儿走到她身边，主仆两人正在弄清楚这里的状况。
  “怎么了？你慢慢说……”
  只见那礼部刘家的姨娘扶着一个小丫鬟的后背，小声问道。
  那丫头喘着气息，着急忙慌地说道：“我家……姑娘她……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