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霓虹依旧在闪动，马路对面的角落里，一对瞳眸闪烁在灯红酒绿的流光下，在寻找今晚该出现在这里的猎物。
  流光中最为耀眼的就是南城最高档的会所“零度空间”里，人们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糜烂放纵，暧昧充斥在这个纵容放肆的场所中,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
  会所外，一个黑色头发的女孩靠着墙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眼中是对世界的挑衅。她的身后还站了另一个长发女人，如鬼魅般拂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念着如魔咒一样的话语。
  “看，他们明明双手沾满了鲜血，却依然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放纵。这个世界的秩序已经乱了，魔鬼在为所欲为。你是被神选中的女孩，要为我们去重建这个世界的秩序。霏，去吧，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话音落下，霏的黑瞳扩散至整个眼眶，意识因为恶魔的咒语中变得单一循环。
  这时，会所的大门口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霏瞬间站直了身子，动作机械地紧跟在了她的后面绕到了后门的小巷。
  与会所的高端大气相比，后门的小巷子显得肮脏不堪，这里垃圾成堆虫鼠遍地，空气里漫布着隔夜的沤臭和酸腐味，而且有了黑夜的加持，让这条小巷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鬼魅感，夜色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金发男人拿出手机的同时揭开了在会所中儒雅高贵的假面具，粗鲁低俗的真实暴露出来，他对手机那头的倾听者趾高气昂地侮辱谩骂。
  “我告诉你！再不想办法把钱搞到，你就从我家里滚出去！废物！”
  金发男人的怒火毫不掩饰地冲口而出，但这些宣泄而出的愤怒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吓到骤停。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盯着前方，电话那头传来了卑微的女声。
  “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喂？喂！亲爱的，听得见吗？喂？”
  金发男人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胸前一道血痕渐显，接着便是鲜红的血汩汩往外冒出，染透了雪白的衬衣。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越来越困难，金发男人张开嘴想要求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掉落在身旁的手机里还响着卑微乞求的女声，但是很快那女声随着自爆的手机一并消失了。
  不一会，金发男人双腿跪在地上，痛苦地倒了下去，他看着缓缓走近自己的黑发女孩，就着巷子里微弱昏黄的灯光，看见了黑发女孩没有眼白的墨黑眼眶正一点一点闪现出绿色的光。
  “你……是谁？”
  黑色女孩俯瞰了金发男人许久，像打量一个猎物，又像欣赏死神的杰作，最后用娃娃音回答这个濒死的疑问。
  “我叫霏，我是……怪物！”
  可惜，金发男人已经听不见答案了，又或许他根本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霏是谁，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命在一瞬间就画上了休止符，也不明白为什么死神选中了他。
  霏盯着金发男人出起了神，眼睛逐渐回复正常，但是却露出了更多的仇恨。
  “你忘记了吗？五年前有个女人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和家里闹翻，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人渣。她为了你帮你还债一天不停打工赚钱，可到了最后你居然把她卖进了这个会所，结果她不堪受辱自杀了。为什么她那么善良的人要死，而你这种人渣却能活到现在继续欺骗别的人？”
  霏说得愤恨，那个鬼魅般的长发女人却从阴暗处走出，再次来到她身后，低语到：“这就是我们要重建这个世界秩序的原因，现在你明白了吗？”
  霏深吸口气，双眸因为虔诚变得清澈，但是思想却陷入了万劫不复。
  “我懂了，”说着，霏又低头看向那个死去的男人讥笑到，“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因为你而自杀的女人就是我唯一的姐姐。”
  说完，霏和那个长发女人转身走进了夜色中，只剩下金发男人的尸体旁围聚起越来越多老鼠。
  而另一边景夜阑的家中，禹佑凉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洁白的羊群在惬意的吃草。
  深呼吸，满是雨后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不自觉地想要徜徉在这个空间里。
  只不过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很久，蓝天白云瞬间被黑云压境，云团中卷积着雷暴，狂风夹杂着砂砾，一场暴风雨正在蓄势待发。
  这时，天空中一双巨大的手伸了下来，惊动了平静的羊群，他们想要逃跑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圈锢。不一会，那双巨大的手就从洁白的羊群中抓起了一只黑色的羊，禹佑凉清楚地看见了黑羊眼角因为恐惧而流下的眼泪。
  禹佑凉刚想上前，却惊讶地发现惊慌失措的白色羊群变成了一个个虔诚的教徒在跪拜那对巨手，而被巨手抓住的黑羊变成了自己的样子在挣扎求救。
  狂风雷电没有带来暴雨，而是在地上击起了一团天火，黑羊变成的自己被巨手扔进了天火中献祭。
  “啊！”
  一声惊叫后，禹佑凉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又做了一个荒诞可怕的却又恐惧到真实的梦，他紧紧地抱着被子用力喘气，想要以此来驱赶余梦的心悸。
  等到景夜阑回到家时，他发现禹佑凉一个人坐在客厅的落地窗旁，他把头靠在了窗户上，怔怔地看着对面大厦的led屏发着呆，宽大的睡衣套在他清瘦的身体上，就像中古时期巫师的法袍。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景夜阑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禹佑凉的身边，他倏然发现这个城市的霓虹倒映在禹佑凉的眼眸中竟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光华。
  “怎么了？”景夜阑半蹲在禹佑凉面前，把手被贴在他的额头上，额间的冰凉让他放下了心，“又做噩梦了？”
  禹佑凉缓慢转过头，眼神中带着让人沉沦的迷茫，景夜阑忽觉禹佑凉像一只被自己养在家中极尽宠爱的猫咪，猫咪本身也很享受被偏爱的感觉。
  猫咪用慵懒的声音说着忧郁的梦，主人却很享受这一刻被依靠的满足。
  “景夜阑，你说我是希望，可我真的是希望吗？”
  片刻的沉默后，景夜阑拉起了禹佑凉的手，坚定地说到：“你相信我是好人吗？”
  禹佑凉凝视着景夜阑，也十分坚定地点点头说到：“我相信。”
  景夜阑微微一笑，说到：“那我说你是希望，你就是希望。”
  禹佑凉蜷膝抱住了自己，他知道从南城回来那天景夜阑告诉他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就像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开始。
  所有的谜团都是刚刚开始，他要找到答案的路还很遥远，但他相信景夜阑在做得事情一定是对的。
  “景夜阑，你知道时间停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景夜阑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回答到：“一开始你会有种错觉，认为时间停止是件很好的事，可是慢慢的你会发现，地球在转动，四季在变化，时间在流逝，偏偏只有你陷入了死寂的沉水中，看着清澈的水变成了污暗的泥沼却无能为力。”
  禹佑凉身手用指尖触碰景夜阑的脸颊，他的脸颊与自己的指尖一样冰凉。
  “那时间停止是永生吗？”
  景夜阑笃定地回答：“不是。”
  “那是什么呢？”
  禹佑凉追问了下去，景夜阑沉思片刻认真地回答：“时间停止不代表永生，依然会有死亡终结的那天，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向前走了很久以后来到那天，而时间停止了的人只能站在原地等待死亡与终结。”
  这话听上去很绝望，禹佑凉有些害怕，颤巍巍地说：“景夜阑，我害怕时间停止。”
  景夜阑倾身向前将禹佑凉揽进了怀中，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所有这些都是他自己经历过来的。有些时候他也有过极端的念头，想要提前终结这条已经不可能走下去的路，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在遇见了禹佑凉后变得明朗起来。
  因为应酬回来，景夜阑身上还带着一丝酒精的味道，安静的黑夜、平缓的呼吸、指尖的烟草味和残余的酒精味，竟然让禹佑凉在景夜阑的怀中安心地睡去。
  因为知道景夜阑会将熟睡的自己抱回床上，体贴地为他盖好被子，再坐在床边为他驱赶梦魇，最后陪他一起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意识变得模糊的禹佑凉不断呢喃着那句：“景夜阑，有你真好。”
  软腻的言语虽然被困倦的精神和强烈的睡意带得模糊不清，可在景夜阑的耳中却听得分外清晰，落进心里变成更加坚定的责任，就像他曾经许下一定会守护禹佑凉的誓言那样。
  能在这样一个夜里为另一个人带来光明，这就是希望的所在，他们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彼此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