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老板娘见我答应高兴极了，更何况我所要求的事情并不过分，爽快答应。只是我没有带到平时修补遗容的工具，得外出采买一轮，便让老板娘将尸体放置在空屋子里，等我买完东西回来修补。
  老板娘欢欢喜喜答应下来，还说我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
  只是在我菩萨心肠之下，还打着另外一幅如意算盘。
  顾琛守着王猛的尸体，说趁着我修补之前先查看一番，我便自己一人前往黑市买东西，提着一个小篮子，选了合适的东西便扔进去，因为要买的东西比较多，我挨着挨着一件件清点，时不时再往摊子上张罗一眼。
  却不想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我和她一并倒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
  撞倒我的，是一二十出头，长得非常水灵清秀的小姑娘，穿着身素白的长裙，虽然素面朝天没有化妆，不过长相俊美，我瞧着欢喜，忍不住多看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
  她给我道歉，帮我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我刚也没看路，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一边道歉爬起，一边帮着她收拾。
  大抵不小心，她的手和我触碰到一起，不过很快缩了回来。
  她的手，冰冰凉凉，和灼热的天气形成极大的反比。
  不过我没特别放在心上，毕竟有些女孩体虚体寒，一年四季手脚冰凉。她帮我把东西收拾好，再说了句道歉后，快走几步进入集市。
  我目送她离开，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觉得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下午出门，买完东西回来，差不多已经傍晚了。老板娘见我从外面回来，立刻迎了上来。“东西都买齐了吗？”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她稍微往后退了退。
  虽然顶着一张人皮大衣，不过脸上泛起潮红，看向我时眼神也稍微有些闪躲。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王猛，可是心里有他？”我轻轻眨了眨眼睛，简单清点了下，“东西我倒是准备齐备了，只是下葬时需要棺材，还要刻墓碑，送他下葬的时候，还得有人举着他的遗像开路。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就你吧。”
  “我和他非亲非故，这不好吧……”老板娘浅浅嘀咕了句，更扭捏了。“不过也没其他人，我好事做到底，送他上路就送他上路，免得他做了厉鬼还要回来找我。”
  她这幅口嫌体还真有意思，不过面带笑容地听着，待到她说完，才轻轻浅浅地挑出了其中的问题。
  “你也是厉鬼，还会怕他吗？或者等着他回来，你们刚好可以凑一对。”
  说罢，还冲老板娘眨了眨眼。
  老板娘脸上更挂不住，骚得通红通红。“叶小姐，你别胡说。我看在您是顾先生的家属，才对你各种礼貌忍让，可倘若你再乱说话，我这容不下你。”
  她生气了，要把我扫地出门。
  “我走了，就真没人可以帮王猛修补尸体了，还是你忍心看着他这幅模样入土？”
  大抵恶趣味上来，饶有兴致地逗了下她。
  老板娘的脸，更难看了。
  不过红着脸向我求饶，让我别再洗刷她了。我没再恶作剧地玩笑，不过模样严肃，“你之前同我说人鬼殊途，现在王猛死了，便没了这样的顾虑。只是他劣迹斑斑，须得在地府受刑。此外，个人卫生习惯也不好，所以，你真要跟着他？”
  “我……”老板娘脸涨得通红通红，不好意思地推脱。“我……我考虑下。”
  “你慢慢考虑，我先上楼了。”我把老板娘撂在楼下，因为王猛的尸体已经严重损毁，我今晚得加班加点开夜车，不然耽误了下葬的时间不好。
  我之前虽然答应得不情不愿，不过一旦决定帮忙，便会力求完美。
  顾琛懒懒地靠在走廊过道上，似乎从很早之前便一直站在这里，我和老板娘刚才那轮插科打诨也被他看在了眼里。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容满满。“你怎么不进去等我？王猛的尸体，你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刚才还表情随便的顾琛，因为我的问题，脸色瞬时变得难看，好像有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
  我怔怔看着顾琛，不知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我问你话呢，你愣着做什么。老实交代。”
  他这才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王猛的尸体，味道实在太大，鬼嗅觉又非常灵敏，对我简直是双倍的伤害，我没法呆便出来了。等会你修补尸体的时候自己看看。”
  “啊？”这还是顾琛第一次临阵脱逃。不过里面的气味的确非常不好，我在外面便感觉到了。知道顾琛挺不容易的，我轻轻应了声。“那好吧。我进去，一边修补一边看个究竟。”
  只是顾琛突然发难，不知怎么突然抓住了我的左手。
  “阿琛，疼……”
  虽然他没有用力气，不过我下意识想要和顾琛撒娇，委屈巴巴回了句。顾琛没有将我松开，不过手上的力度微微放缓，细细查看我的手指，“这里，怎么有个针尖样的小口，疼吗？”
  我顺着顾琛的目光，果然在指尖找到了出微乎其微的伤口，愣愣摇头，“我不疼，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不过就这么个小伤口，你至于这般担心吗？”
  我朝顾琛扔了抹白眼，他着实有些大惊小怪。
  把手收了回去，之后带上厚厚的口罩，进到里屋。光线昏暗，老板娘贴心地准备了一盏台灯。王猛闭着眼躺在床上，身子果然如先前所说，死了有些日子，肥大的蛆虫从里面爬出。
  我头皮发麻，想着等会出去一定让老板娘加钱，清理这么一具尸体不但费时，还会给我的心灵蒙上阴影。
  我浅浅吐了口气，将药粉撒到尸体上，蛆虫接触到药粉立刻化掉，大片大片落在地上。
  以药粉清洗完腐肉之后，我再以厚厚的黑衣将王猛的身子包裹，只留出头和四肢在外面。他身子破损得着实严重，修复起来难度很大，只能往肚里塞些棉花，再穿上一件厚厚的深色衣服，只要看不出来便好。
  顺带一说，王猛的肚子被划开了一条好大的口子，肠子什么都露在了外面，心肝脾肺虽然还在，不过上面千疮百孔，不知本来就这样，还是被罗刹鸟啄去了一部分。
  身子可以就这么处理，我弄好后，注意力落在了王猛的脸上。他一只眼睛被罗刹鸟吃了，我只能以假眼代替，之后上了厚重的脂粉，遮盖住厚厚的尸斑。
  至于脸上的伤口，浅薄一点的地方用遮瑕霜盖住，深一点的就需要用到油彩，因为不少地方的伤口深得几乎快要看到骨头，还需先往里面他填充东西，把裂开的皮肤缝合在一起，之后再行上妆。
  工程量比我想象的浩大，一直忙到了后半夜。
  顾琛偶尔进来给我送水送吃的，也会稍微看王猛一两眼，感慨他现在总算像个人了。不过受不了里面的味道，每次都待一会儿便出去，我暂时没有重大发现，只能继续修补王猛的尸体。
  “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顾琛放下东西，拍了拍我的后背往外走。我冲顾琛笑笑，事情交给他我很放心，心里也是暖暖的。
  他会顾着我周全，一定。
  我把王猛的脸修补好后，注意力最后落在了他的手臂和肩上，这两处伤口最为严重，明显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大概是罗刹鸟用爪子挠出来的。因为里面空了一大块，我得先把里面挖开，然后填充进棉花，之后再行缝合。
  幸亏我在殡仪馆呆过一段时间，不然就算有心替王猛修补尸体，也会因难度太大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划开皮肤的那瞬，突然有十多只长着翅膀的蚂蚁飞了出来，我没准备一下坐在地上，被其中的两只迷了眼睛！待我反应过来，那些蚂蚁竟又不见了。
  动静着实太大，把顾琛招了进来。见我坐在地上，顾琛连忙迎了上来，关切无限地问。“蓁蓁，你没事吧？”
  我冲顾琛摇头，模样委屈巴巴。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受伤的地方藏着几只飞蚂蚁，刚才冒出来把我吓到了。”
  说罢，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长长出了口气。
  顾琛听我这么说，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把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确认我的确没有大碍，这才把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了下来，抬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你呀，就不能小心些吗？每每都要我这么担心。”
  我不好意思冲顾琛笑笑，他说我什么我都认。
  “不过那些蚂蚁飞出来之后，便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小声嘀咕了句，轻轻叹了口气，“我虽然见过不少的尸体，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飞蚁躲在肉和骨头中间。”
  顾琛没有搭理我，还是微微蹙眉。我想了想，又在接着往下说。“不过王猛家脏乱差，苍蝇蟑螂老鼠到处都是，有蚂蚁也不稀奇。你是不知道那地方有多脏。”
  我吐槽，顾琛却朝王猛的尸体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