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月步招来小鬼给顾琛上刑，自己却藏匿在黑暗之中，她低垂的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浅浅低喃了句。“可惜，我帮不了你。”
  我的眼泪，因为月步这话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打湿了顾琛的胸膛，他疑惑地睁开眼睛，摸索着把灯打开，轻轻把我往外推了推，“蓁蓁，你哭了？”
  我的眼泪把顾琛吓坏了，他惊愕地看着，好半天才把手伸出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他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顾琛的话语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浓重的关心，我小心吐了口浊气，回想起刚才梦里的一切，看向顾琛更为难，身子稍微往后坐了坐，“我……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他定定看着我，想来不能靠此蒙混过去。
  再轻轻吸了吸鼻子，不能直说我梦到了什么，只能把爷爷搬了出来，“我梦到爷爷了，梦到他去了地府，被月步绑着受刑。那些鞭子打在他身上，真疼……”
  我编了个慌，盼着可以蒙混过关。
  顾琛知道叶晗在我的心里的分量，轻轻摇头将我拉进他的话里。“蓁蓁，别怕。”
  他轻柔劝了句，声音浅浅可以滴出水来。“叶晗那么聪明，你看月步就算布下天罗地网不还是找不到他半点的踪影吗？再说月步找到叶晗，也不能滥用私刑，必须将他交给冥王，由冥王处置。你这梦万万不会成为现实。你着实不用担心叶晗，他就算到了地府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我做戏做全套，轻轻点头，浅浅嗯了一声。
  “睡吧。”顾琛见我情绪比之前稳定了不少，重新把我抱入怀里，轻柔安抚了句，“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守着你，护着你。”
  “所以，你还愿意娶我……”
  想起小时候那个信誓旦旦要嫁给顾琛的自己，我浅浅问了句，不过声音缥缈细弱不可闻，我说出便后悔了，顾琛也没有听清楚，轻声问了句，“蓁蓁，你在说什么？”
  我立刻改口，支支吾吾摆手。“我……我没事，觉得你对我挺好的。”
  说罢，还心虚地笑笑。
  顾琛没往心里去，还真以为我在夸他。抬手轻轻往我的眉宇间点了下，“你呀……整天胡思乱想，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这茬带了过去。
  那个梦让我心有余悸，又怕再和顾琛说下去迟早露出马脚，只能跟着顾琛把这茬带了过去，躺在他的话里继续睡觉。
  这次，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然后被外面的一阵敲门声吵醒，伴随着敲门声还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她扯着嗓子在外说，“叶小姐，叶小姐你起来了吗？我给你下了阳春面，你快起来吃，不然都融了。”
  我脑袋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还有些头重脚轻，一脸无奈地看着顾琛。“那个……我定了早叫服务吗？她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
  顾琛摇头，不过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非常善意地提醒我。
  “你忘了？你昨晚睡前让老板娘早些过来叫你，你赶着修补王猛的尸体，不然便赶不上傍晚的葬礼了，吉时耽误不起。她记挂着王猛，当然来找你了。”
  顾琛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么回事。
  我揉了揉眼睛，极不情愿地开始收拾起床，小声抱怨，“就算我昨日说过，这也太早了吧。才六点多一丢丢，她讲不讲道理。王猛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上心。”
  顾琛点头，面带笑容地看着我。虽然他的笑容很往常一样，不过感觉渗人，我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不安打量了顾琛一番，轻轻吞了吞口水。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我又没说错。”
  他眼神着实不善，我浅浅回了句。顾琛听到这，轻轻勾了勾唇角，冲我浅浅一笑。“我倒觉得你说错了，就是因为王猛死了，所以老板娘才会对他这么上心，以前人鬼殊途，现在大家都一样了。”
  这话我昨晚用来揶揄老板娘，不过从顾琛嘴里说出，好像挺有道理的。
  “怎么了？”我小声嘀咕的模样落到顾琛眼里，他温柔劝了一句，抬手挑起我的下颚。我没好气地往后退了退，瞪了顾琛一眼，“人鬼殊途，你离我远些，我们道不同不为盟。”
  顾琛听到这话，不为所动，竟然一把将我抓了过去，“人鬼殊途，我可不信这套。”
  他笃定极了，将我牢牢抱在怀里。
  直至外面响起老板娘有些焦急的催促，他才把我松开，不忘再警告一句，“你注定甩不掉我，最好有这样的觉悟。”
  他还真往自己的大饼脸上贴金。
  我应了一声，从顾琛的怀里逃了出来，快走几步开门，侯在门外的老板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看到我出来还是堆满了笑容，“阳春面已经好了，就在桌子上，村长托我过来问问，王猛会在今日傍晚的时候下葬，修补尸体是否来得及？倘若错过了这个时候，就只能七日之后了。可是他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应该撑不住。”
  老板娘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催我进度呢。只是为了不让我生气，说得特别委婉，就算听出了她的意思，也不能因为这个真跟她急。
  “放心，来得及，来得及。”
  我应了老板娘一句，先寻了处地方坐下，大快朵颐的吃饭。我注意到旅店空空荡荡，并无客人。不过想来大概时候尚早，大家都还没有起床，更不用到旅店来吃饭住店了。
  “我把生意停了，等葬礼结束再开张。”老板娘看懂我眼里的疑惑，浅浅解释了句。“顺便我也想问问王猛，而今他死了，我也死了，是两不相见呢，还是可以搭个伙呢？”
  她说得委屈巴巴，不过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我轻轻看了老板娘一眼，突然就想逗逗她。“所以，相通了？”
  老板娘愣了愣，不过本来就是爽快的性子，没再和我遮遮掩掩，“是，我相通了。”
  我得了回答，满意放下筷子，轻轻安抚了老板娘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了下葬的吉时，到时候你大可问问王猛到底什么意思。”
  当然，我也有事要问王猛。
  问他是否去到墓穴里偷了东西，偷的是什么东西，转手卖给了谁。还有夺走他性命的，真是吃人眼珠子的罗刹鸟？
  我要一个答案。
  我和老板娘搭话的时候，顾琛一直懒懒地站在旁边，他听我们两人说话，虽然认真，但没有想要加入的意思。待到我吃碗面上楼，准备继续昨天的修补时，他才懒散着身子跟了过来。
  也没和我说话，我在心里浅浅嘀咕了句，也没和顾琛多说，进到里屋继续修补王猛的身子，这着实是个浩大的工程，我昨日修修补补弄了大半，可剩下的也不见得轻松。因为守着一具恶臭熏天的尸体，实在没了吃饭的胃口，我便省了午饭，紧赶慢赶在傍晚之前将身子修补好了。出去时看到村长也带着几个平日和王猛称兄道弟的男人过来，一并参加葬礼。
  只是他们阴沉着脸，不情不愿。
  王猛之前和他们关系不错，一直好酒好肉，他们便把王猛当成兄弟，也愿意听他吹牛陪他为非作歹，只是王猛现在惨死，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的态度一下有了巨大的转变。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村长见我出来，问尸体是否修补完好，待我点头之后，他带着三五个男人进去，把已经敛妆好了的王猛抬了出来。他们走在前面，村长双手合十冲我道谢。“叶小姐，幸亏有你，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拿王猛那具尸体该怎么办。死者已矣，如果还是之前那副凶险恐怖的模样，我怕入土之后也会变成厉鬼，缠着我们这里不放。”
  他千恩万谢，我尴尬笑了笑。不敢居功，但倘若王猛真以之前那副模样下葬，十有八九都会变成厉鬼。我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倒不用把我说得这般伟大。
  村长还找了个懂丧葬的道士负责整个葬礼的流程，道士约莫五六十的年纪，先给我说了下一整套的流程，我之前在殡仪馆上班，这些流程虽然没有亲自主持过，但是每天都能看到好几场，便也记得滚瓜烂熟，和他简单对完流程后，便按照他说的从简从易的办了，早些将尸体埋入地下的好。
  王猛没有亲属，不用为谁停灵，又是横死，的确须得快些下葬。
  老板娘穿着一身缟素的衣服，捧着王猛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道士举着招魂幡嘴里念念有词，后面跟着六个男人抬着装着王猛的棺材上路，一边走一边还有人洒纸钱。
  我和王猛非亲非故，和随行人一起站在两边看着棺材一点点的往前移动，朝着之前定好的下葬地走去。
  来送行的，大多是村里的村民，大部分的我见过，多少有些印象。
  在他们之中，我见了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