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们隔了两个世界
作者:木棉      更新:2022-06-04 01:35      字数:3081
  我喜欢听故事,又见炙俈有讲故事的欲望,乖巧点头,安静盼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听故事的模样着实稀奇,炙俈也非常愿意看到这样的我,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前面那个还在织着帽子的中年妇女身上。
  “她叫黄香,之前一直在沿海地带打工,心疼车费六七年都没有回家,这次回来是给母亲贺寿,顺带看看自己留在老家的孩子。”
  我点头哦了声,先前便从女人的交谈中知道她已经多年没有回到家里,十分想念自己的孩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紧赶慢赶做帽子,小心翼翼生怕孩子不喜欢。
  抬头看了眼女人,她笑容浅浅地正在织着帽子,眼里眸里全是幸福。
  只是看着她额头上的颓败,想到她已经死了,我只能套拉着脑袋,提不起兴趣。“可惜这顶帽子永远没法戴在她孩子的头上,她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实在可怜。”
  说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大抵对我的眼泪有了阴影,炙俈递给我一包纸巾,又看了眼浑然不知的女人。“其实我觉得她挺幸福的,不用回去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也不用知晓那个残忍的秘密。”
  “嗯?”
  我不解地看着炙俈,他在说什么……
  死在回家的路上,竟然说幸福?
  见我不解,炙俈之前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便不在乎让我多知道些,“黄香常年生活在沿海,那时通讯设备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只能靠着每月一封的书信和家里保持联系。在家年迈的父母并未告诉黄香,其实她的孩子已于三年前走丢,他们找遍了周围还是没有孩子的影子,又不想让黄香知道担忧,只能隐瞒不报,盼着哪一日孩子自己摸索着回来。如果她活着回去,便要接受孩子走丢的现实……”
  说完,炙俈再看了黄香一眼,她还在认真地织着帽子,并不知道前面在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真可怜。”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皱皱巴巴委委屈屈地看了眼炙俈。“可是我还是希望她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说不定能找回那个走丢的孩子,虽然过程曲折一些,不过到底结果是好的。”
  虽然找回来孩子的希望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总算是留着最后的希望。炙俈没有反驳,只是浅浅看了我眼。
  “可惜,没有如果。”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我拉回到现实。
  我浅浅应了声,心里憋屈得难受,尤其看到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时,更不是滋味。缓缓站起身子,炙俈抬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去洗手间。”没好气地怼了炙俈一句,“我知道顾琛让你看着我,那么你是不许我去洗手间呢,还是要跟着一起?”
  我心情不好,他别往枪口上撞。
  “请便。”炙俈被我这么一怼,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般,甭提多难看了。我绕过他穿过走廊,去到车厢的尽头上厕所。
  透过玻璃,我看了眼上一个车厢,车厢坐得稀稀落落,并没什么人,且都在低头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或闭上眼睛小憩。靠近车窗的是一带着小孩的三口之家,女孩穿着漂亮得公主裙,手舞足蹈地跳着闹着,母亲面露为难,拉了女孩一下,让她小声些,注意下这是公共场合,小女孩浅浅应了声,乖巧坐了下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玩心又起,嚷嚷着要玩游戏……
  孩子的父母忙于应付,虽然嘴上抱怨,不过脸上却挂着深深、幸福的笑容。
  我茫然看着他们,怔怔合不上嘴巴。
  我和他们,不过是隔着一道车门,可是感觉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一般。我从未享受过父爱母爱,也从未如她这般快乐放肆毫无顾忌地和自己的父母相处。
  长长呼了口气,以手按住钝痛的心脏。
  我心里清楚。
  就算顾琛把我送回到了山城,我仍没法过之前那般的生活……
  我,逃不过。
  伸手触碰冰凉的车窗,我长长叹了口气,刚准备收起满满的失落往回走,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车窗里!
  我咬牙,推开横梗在中间的车窗门,大步走了过去。
  奔到那人面前,见他身旁的座位空着,一屁股坐了下去。道阜抬头望了我一眼,一脸茫然,不知我这又在唱哪出。
  “你怎么在这?”他微微皱眉,看了眼手里的车票,不过晦气地扁了扁嘴,“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走到哪儿你便跟到哪儿。”
  我没有跟着他,是他偏偏出现在这里。
  “你回山城做什么?”我对他不止没有好感,还有深深的防备。道阜轻轻哼了声,不爽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我更远了些。“你说得好笑,我从小就出生在山城长在山城,回去还要问你的意见?”
  吐槽完后,他还恶狠狠瞪了我眼,再顺着往下说。“更何况我没法继续呆在秦川,他们把我遣返回去。”
  我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警局见过道阜,他因为偷盗被抓了起来。依着规矩是该在审理清楚案件后,把他遣送回户籍的地方。
  他刚才说得很有道理,浅浅应了声。
  “那只能说凑巧,我也坐这趟车回山城。你师傅的事情,怪不得我们,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没有落到我们的手里,也会被别人收拾。”
  易旌的死,知道道阜耿耿于怀,不过我们那时赶到垃圾库时,他已经惨死在里面了。
  虽然他不惨死,也没有半点活路。顾琛和月步都不会放过他,结果还是一样,只是早晚罢了。
  所以我没有替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说易旌活该。
  道阜斜着眼睛,非常不爽地瞪了我眼。易旌纵然有千万般不是,也是他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话实在刺耳,他听不进去。
  我也没想劝说,话差不多说完,打算拍拍屁股离开。
  道阜抬头看了我眼,虽然极不情愿,不过还是用细如蚊蚁的声音低喃。“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可是要我给他扣一顶罪有应得的帽子,实在太残忍,所以……”
  他没再继续往瞎说,痛苦地用手遮住脸。
  泪从他的指缝流出,我怔怔看着。
  他把头偏向一旁,随便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两下,“也罢,我们别再说他了。”
  知道道阜心里不好过,我连忙点头,轻轻劝了句,虽然易旌生前不是好人,死者已矣,背后这么嚼人舌根到底不对,我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站起身子准备告辞回去。
  我出来得有些久了,回去炙俈估计又会变着花地嫌弃我。
  “等等。”道阜叫住我,他犹豫咬了咬唇,换了一副模样,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你该不会是从第十三车厢出来的吧?”
  我点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道阜,抬手指了指后面。“我是从那里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脸色大变,情急之下竟然捉住我的手腕,恨得咬牙。“叶小姐,你也是走阴之人,难道不知道十三车厢里都是死去的亡魂吗?他们走鬼道,你和他们一起,不想活了?”
  “你知道?”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道阜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不过到底吃走阴这碗饭,看出那一车厢的小鬼不稀奇。
  道阜怔了怔,不过很快摇头笑了笑,“叶小姐莫怪,我刚才多心了,你跟着那只顶顶厉害的恶鬼,又和地府的阎罗关系匪浅,这一车厢的孤魂野鬼,自然不惧。”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便被扣了顶厉害的帽子。
  不想和道阜细说,只是浅浅应了声,不过眼前一亮,炙俈虽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未必会愿意告诉给我知道,或者未必愿意详细如实的告知,我可以先从道阜这里听来一个版本,然后比对之后炙俈的那套说辞。
  所以我坐了回去,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是被骗上这火车的,知道有一车厢的鬼,但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然你给我讲讲?”
  说着我往前凑了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道阜浅浅应了声,真是个单纯的孩子,我这么说他竟然信了,示意我过去,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我也是上车之后才知道,原来这节车厢原来有十五节,但是十三节在多年前发生了火灾,所以便少了一节。不过这样上了年纪的绿皮火车,马上就会退休然后弃之不用。我听说今天是它最后一次载客回山城。”
  道阜告诉我,发生火灾约莫是在十多年前,那时车厢不知怎么就突然起了大火,那时正好是返乡的高峰期,车上坐满了人。
  着火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可是车上根本没有可以使用的灭火器,火势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加上有货物堵着车厢与车厢的通道,根本逃不出去,只能被活活烧死,最后整节车厢被烧得只剩了一堆废墟,尸体更是看不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