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冷藏集装箱的那一刻，柴浩感觉到了一股愤怒，他从警时间不短了，早先时候遇到案子总是搂不住火，被梁宏伟耳提面命连骂带打的改了不少，可今天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他看到的是几个方正的冰坨，里面镶嵌着数具赤裸的尸体，那种扭曲的形态，分明是死后被胡乱堆在容器中，冻结而成。
  凌凛还算冷静，数了数人头，脸色铁青说：“可能是九个。”
  柴浩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疼，转身到一间船舱，照着被控制的嫌疑人脸上就是一脚，喝问道：“你的同伙呢？都特么在哪？啊？”
  嫌疑人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蒙了，光头杵在地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柴浩恨的不行，再想上前，被凌凛一把拦住：“柴队，咱们回去再说。”
  凌凛的手冰凉，力气却也不小，被他扣住，除非是急了动手，柴浩还真一时挣不脱，看见周围向这边探头的港务警察，他长出口气，瞪着地上装死的人说道：“你等着……”
  平复了一阵后，柴浩又恢复了常态，指挥手下处理现场，履行手续，自己拿起电话把情况报告给了梁宏伟。
  接到这个消息，浚县的临时指挥室内一阵喜悦，尤其是王志兴，不住的夸赞柴浩。
  梁宏伟面上应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终于寻找到的那块拼图，跟你心里的缺口并不相符。
  他找了个借口出了指挥室，寻了个空房间，黑着灯坐下，看着手机里两通陌生未接来电，手指放在上面思考了很久，最终一划删了个干净。
  按灭了手机，周遭陷入夜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试探着推门，一回头，正看见何强，有点诧异的说道：“梁局，您在这呢？”
  “怎么？”梁宏伟意识到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sci的人……丢了。”何强想了半天用了这么个词。
  “丢了？”梁宏伟有点不明白，“联系不上了？”
  何强摇了摇头：“除了罗杰，他们整组人都不见了。”
  梁宏伟听出了何强的潜台词，整组失踪多半是有单独的计划，于是问道：“多久了？”
  “失联半个小时了。”
  “知道了。”梁宏伟很平淡的说道，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何强出去，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世界又重归黑暗。
  伴着服务器的混响，孟茜进入了新桥派出所的内网，笑道：“老大，目前来看卢清音应该是单身未婚，除了手机号你还要别的吗……”
  淳于时肆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斜了眼抱着电脑席地而坐的孟茜说道：“你再瞎猜一会她就报警了，到时候，医院的人就会从机房把咱俩翻出来。”
  “哦。”孟茜无奈回答一声，内心感慨淳于时肆是真的没有幽默感，他竟然没听出来这是句玩笑话。
  电话接通，卢清音果然有点急了，很直接的就是一句：“你在哪？”
  “局里来了个同时，聊一下案子，一会回去。”淳于时肆说的也算是实话。
  “那你……”
  “放心我没事……但需要你替我保密，可以吗？”淳于时肆诚恳的请求道。
  虽然不知道要保什么密，要向谁保密，但卢清音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机箱的嗡名声几乎同时袭来，莹绿色的灯光闪在墙壁上闪烁，仿佛这夜里藏着的魑魅魍魉，原本他还寄希望于一切都是无法解释的巧合，但孟茜的出现彻底的打消了他的幻想。
  清港分局里有问题，这是孟茜转见到他说第一句话，当然原出处是郭嘉，但淳于时肆明白，她对这句话已经深信不疑，因为孟茜来病房找他时竟然连门都不敢进，甚至用上了摩斯密码。
  听完最新的案情后，淳于时肆得出了跟郭嘉一样的结论，这些人是在趁乱清洗罪证，进而保住“产业”。
  出卖c国新娘从来不是这伙人的主要业务，否则他们不会在c国男杀了三个买主后才动手，他们真正经营的是比这更罪恶的“生意”。
  冷藏车里的九具尸体，就是罪证，他们像那个c国女人一样被虐待致死，最可笑的是，这些罪恶滔天的只敢去欺侮那些无力还手的弱者，对于万小军都要“买凶”处理。
  可万小军究竟为什么被杀呢？
  他初来清港，原本就是避祸，根据凌凛对他的调查，万小军也只有小偷小摸的本事，调包那十万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案子，除非他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新月浴城的秘密。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耳机里郭嘉的声音有点疲惫。
  看了眼孟茜的电脑屏幕，郭嘉正远远的向交通监控招手，淳于时肆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当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万小军离开新月第二天就被了杀，直到冷藏车的出现，我才参透，那么大的车满世界拉着尸体转，出入的一定是不令人起疑的地方，而新月是有餐饮的，再联想万小军离开新月的前一晚点了份外卖，答案呼之欲出，”耳机里呵呵一笑，说道：“知道又怎么样，现在清港你还敢信任谁？”
  “有一个人可以，”淳于时肆说道，“宁礼。”
  “你让我们等的就是他？”郭嘉想了想又问，“可你怎么证明他没问题，他在清港的时间不短了，c国人死的时候，他也在场。”
  “不用证明，他永远都不会有问题。”淳于时肆说道。
  话虽这么说，宁礼跟他的手下也只有七个人，加上sci的四个，十一个人去团灭盘踞清港的地头蛇，还是有点冒险。
  可淳于时肆不是心中没数的人，当宁礼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此行的目的，最主要是找出罪证，抓住残余的罪犯，解救还活着的受害人，所以不用硬碰硬，一会布控完毕立即报警。”
  “报警？”宁礼掂量着这个词当中有没有玩笑的成分，感叹道：“亏你想的出来。”
  “有异议吗？”淳于时肆没有露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没有，完美。”宁礼笑道。
  “你觉得还有人活着？”郭嘉忽然问道。
  “对，蛇头那还有可提供的女孩，并且他们闹得这么大就是想保住生意，否则，一走了之比什么都干净。”淳于时肆停顿了一下，对宁礼说道：“宁队，也许这伙人原来的货源就是拐卖案中的失踪者。”
  “什么？！”宁礼惊讶道。
  “我觉得，偷渡的c国女孩只是他们近期的选择，否则不会有一个c国男人出现，而他们做这行，却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帮孙子。”宁礼骂了一句后说道：“你说吧，咱们怎么行动！”
  新月浴城是通宵经营，到了晚上，虽然客人变少，但是餐厅却还开着，萧燃贴身收着枪外面罩了件新月提供的浴袍，郭嘉跟她一样打扮，坐在她的对面脉脉含笑，说道：“时间到了。”
  萧燃一点头，站起来，两人端着一盘生鲜跟酒往厨房走起，果然，跟预料中一样这个地方没有监控。
  拉开门，却没料到，里面是一条回字走廊，一侧通处不明，一侧则被类似保安亭的小屋拦断，两人对视一眼，还没开口一个黄毛警觉的问道：“你们干什么？”
  郭嘉一笑，说道：“先生，能不能让厨房的师傅们帮忙加工一下。”
  “不行。”黄毛拒绝。
  听见这边的动静，从屋里出来一个胖子，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
  看样子像是黄毛的上级，郭嘉见状，把那瓶酒拿出来，说道：“两位大哥，帮个忙，十二点一过是我女朋友生日，吃不到这个她非跟我分手不可。”
  “怕老婆啊，”胖子戏谑的看了眼郭嘉身后的萧燃，后者毫无表情，确实是一副随时能提分手的样，然后又走出来看了看手里的酒，回头对黄毛说道：“跟里面说一声吧。”
  说着黄毛出来要拿生鲜跟酒，却没料到，郭嘉向旁边一躲，低声叫了句，萧燃。
  萧燃闪电般的出手，一击手刀，黄毛便直接倒地，那胖子见了这个变故，连忙抄起保安亭里的电台呼叫，郭嘉顺手一个酒瓶过去，可惜没有砸中，被胖子一矮身躲过了。
  在郭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燃上去补了一脚，反手一肘，正重要害。
  郭嘉劫后余生般的感慨道：“看来淳于时肆说的没错，你确实一个能打我十个。”
  萧燃没理他，拿出手铐，把两人铐在了外露的暖气管上，然后指了指写着厨房重地的门，偏头对耳机里说的：“一组放到两只兔子。”
  “好，二组集合，跟上。”淳于时肆说道。
  听到淳于时肆的命令，散落在餐厅里的二组成员开始往厨房的位置移动，萧燃跟郭嘉盯着写有厨房的铁门等了一会，问道：“什么情况？”
  “你们等一下二组遇到麻烦了，你们暴露了。”淳于时肆说道。
  “怎么会？”萧燃有点不信。
  “是对讲。”郭嘉无奈的指了指被胖子甩到凳子下面的对讲。
  “那怎么办？”萧燃问道。
  可惜淳于时肆没回答他，耳机里传来他询问三组的情况。
  三组守在新月后门的路口，几秒后，三组回话：一切正常。
  “你们等一等，我们有新发现，受害人可能还在新月。”淳于时肆说道。
  在淳于时肆最初的计划里，他一直认为受害人一定被转移了。
  出于职业习惯，他第一次跟凌凛来新月浴场的时候，便看出柴浩对这做了部署，还没等他找到机会去问怎么回事，步行街便出了事，这时候全县需要警力，这些便衣柴浩自然调派开。
  后知后觉推断出新月既是老巢后，淳于时肆认定这伙人这么做，多半是为了转移受害人保住新月。
  可是万没想到，因为萧燃他们的暴露，孟茜在监控中发现有几个新月的打手竟然是从客房里出来的。
  淳于时肆觉得蹊跷，让孟茜查了新月今天的入住情况，果然在同一时间，新月开了四间客房，而登记者无一不是这里的员工。
  宁礼了解到这个情况，有点坐不住了，说道：“现在怎么着？”
  淳于时肆知得把计划提前，说道：“不等他们了，邵祁、楚城进去亮身份，说要搜查，让里面的人有点顾忌，后门守好。”
  正说着，淳于时肆看到监控里的人群一乱，紧接着，耳机里传来宁礼的一声清晰的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