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屋子令人尴尬的沉默中，龚苏展咳嗽起来为容夫人解围：“齐，让我听听你带来的消息。”
  齐先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副官说话。
  副官点了一下头，上前半步：“十五日前，齐先生出任第八区防辐射临时收容军区指挥官，接手所有关于灾难避险指挥工作。目前据军方可靠消息，南部辐射污染范围已经扩大，很快博罗城也会接到撤退通知，预计到五月月底，通知就会下来。”
  三年前，第八区南部建成的世界上第一座“精神-核”动能机组基站，在投入使用的第五年，发生大规模爆炸事件。
  在这场事故中泄露的不仅仅是核辐射，还有精神侵染。
  科技发展至今，人类能够利用的不仅仅是物质原料。不可再生能源的枯竭让人类只能探寻更多关于核物质的利用，然而对新能源的开发并不匹配过量的需求，激进的科学研究者提出将变异人种精神力与物质能源相结合，以求达到可控利用新生能源。
  这场灾变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仅仅只是核辐射对普通人来说便已经十分可怕，借用现代技术勉强可以抵挡一下，以及进行治疗，真正造成严重后果的，则是精神侵染。
  数不清的人遭受精神侵染后失去理智变得如同行尸走肉，治疗的方法并没有找到，第八区自卫组织提出“精神-核清洗计划”，向其他区发起请求支援。
  王从舟走神在浏览111传给他的世界线，这场灾难和他也有很大的关系。结婚第二个月，龚苏展便接受第八区自卫组织邀请，带着王从舟赶往南部灾难核心地区进行探查，以便找到治疗精神侵染的方法。
  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挡精神侵染，不可控不可治，这也正是这次爆炸影响深远的原因，而后军区建立精神干扰磁场，又拉起战线抵御受侵染者，这才让灾难没有变得更加可怕。
  龚苏展也没有例外地遭受精神侵染，那时候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对于精神侵染的认知都不足够，折损了不少自信满满往里面冲的科研人员。他在失去理智后，逼迫身旁的王从舟跪下喊他世界一级大教授和科学家，王从舟被吓坏了说不出来话，于是龚苏展一口咬在他肩上喝下他的血，反而莫名其妙地清醒过来。
  他恢复了正常，从王从舟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得知自己的失控，在极度的恐惧中他终于相信了这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他曾经遭受到精神侵染，但是又自行清醒过来。
  是什么治好了他？
  凭借聪慧的头脑，龚苏展很快意识到王从舟的血液有问题，于是他开始悄悄取王从舟的血研究试验，不过一开始无一不是失败。
  这让他不得其解，毕竟从王从舟的描述中他只找到了与血液有关的迹象。不过龚苏展倒也没有死心，某一次他忽发奇想，从王从舟的心脏中直接取血，再一次对遭受精神侵染的人进行实验。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
  ·
  容夫人大惊失色：“已经这么严重了么？我们会不会遭受精神侵染？！”
  副官朝她含蓄地点头微笑：“夫人，在这里呆的越久，受侵染概率越大。”
  “那我们快点撤退。”她催促着自己的儿子，想了想又说，“等我把家里事情安排一下，我们马上走！”
  副官善意提醒她：“夫人，撤退不是你想撤，想撤就能撤的。”
  容夫人神色微微凝滞，看着龚苏展。
  “撤退受限，”龚苏展抬头看向齐先生，“是么？”
  齐先生点头：“军区内空间和资源都有限，优先撤退重要人物，接下来才会接受未受侵染者。”
  “齐先生，”容夫人说，“以您的能力，让我们进入军区避难很容易吧？毕竟您之前和阿展有同窗之谊，关系也挺好，想必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吧？”
  齐先生没答她的话，房间内再度陷入沉默，沉浸在世界线里的王从舟分神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位齐先生正盯着他。
  王从舟：“？”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他很清楚这些人只是虚构世界里的npc，但被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再三特意关注，还是有点不自在。
  齐先生忽然开口：“你多大？”
  房间内沉默得可怕，鉴于齐先生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王从舟只得顶着压力说：“我吗？我今年……”
  对了，他该说自己多大？世界线里好像没有提到这个角色的具体年龄，王从舟在心里疯狂摇了不知道躲哪里去看本子的系统111一会儿，没人理他，于是硬着头皮不太确定地说：“我……二十？也可能是二十一，反正差不多。”
  之前看镜子里的这具身体好像和他在现实世界中区别不大，说二十岁问题应该不大，说完后他去看房间里几个人的反应，容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发作生生憋了下来，齐先生却像是突然对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失去了兴趣，收回目光。
  房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高跟鞋嗒嗒作响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房间门前。
  这时候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来人没有半点基本的礼仪，大笑着走进来：“展哥，听说你的那位同学来了？”
  来的人是名叫龚白妍的女孩，龚白妍……龚苏展的堂妹，容夫人心里最佳的儿媳妇人选。王从舟默默把来人的资料调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她算是促成世界线里王从舟原本命运悲惨结局的关键人物之一，不该对龚苏展爱慕有加吗？怎么听见这个齐先生一来，就那么迫不及待贴上来了。
  “这位就是齐先生吗？”龚白妍进门来便精准将目光定位在男人身上，大大方方朝他伸出手去，“你好呀，我是展哥的堂妹龚白妍。”
  齐先生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脏，握了还要换手套，麻烦。”
  龚白妍似乎被噎得喘不过气来，僵在半空的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看来这个人对人的嫌弃是无差别的。王从舟忍不住看他一眼，感觉在虚构世界中这样一个npc被刻画得过于精细了，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曾经想让这个人成为他世界的主角，只可惜被两个无关的人插了进来，只能忍痛让他做配角。
  龚白妍看上去并没有被这么一句话打击到，片刻后便又笑了起来：“对了，不知道齐先生对我还有没有印象，几年前我去展哥的大学找他玩的时候，那天中午还和你们一起吃了饭的，我们算是那时候就……”
  齐先生说：“没有。”
  王从舟有些同情地看了面露委屈的龚白妍一眼，对面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不会好好聊天她也该发现了，没想到这姑娘依然不死心，被打断了也要继续说下去：“……那天在饭桌上我记得齐先生说起过自己会弹钢琴，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没有，”齐先生说，“但是我只会弹一首。”
  终于得到回应的龚白妍眼睛一亮：“那，这次有机会听你弹一弹吗？我记得展哥之前就在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外面建造了一间玻璃花房，里面那架钢琴每周都有人去保养。”
  齐先生眉头十分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少有表情，显得整个人都很不近人情的冷淡，仿佛高兴和不高兴都是无差别的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动眉头，王从舟就看出来了不耐烦的意思。
  “我只会弹一首，也只会弹给一个人听。”他说，“很显然，那个人一定不是你。”
  龚白妍错愕地瞪大了眼，半晌没回过神来。
  大概是感觉这场面过于尴尬，龚苏展终于开口了：“好了，你们先出去，让我和齐单独说两句。”
  容夫人拉着呆滞的龚白妍走在前面，王从舟磨磨蹭蹭等她们离开后这才出了房间，副官最后离开，离开时拉上门伫立在门口，看见王从舟回望，他神色漠然地点了下头，示意王从舟尽快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后，齐先生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的腿搭在另外一条腿膝盖上。
  “现在，”他抬手按动身旁箱子表面的按钮，箱身缓缓弹开，“我们来聊聊你的那位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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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更的是寂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