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之上，脸色难看到极致的檀山利终于坐不住了，匆匆忙忙说了句“有事先走”，便准备冲出门去叫人。
  “檀团长。”喻惊叫住人，“现在去和赛场的人协调，恐怕也来不及了。”
  檀山利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地转头吼道：“那我还能怎么办？！驯兽师和斗兽都出问题了，你要我看着我弟去死吗？”
  “还有更快的方法。”喻惊转身，在檀山利肩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门口的军官身旁低声说了一句话，军官立即转身小跑出去，一分钟后，又背着一只黑色的袋子返回，放在地上打开来。
  黑色袋子里装着被拆解的狙击|枪，喻惊拿起部件飞快地将它们组装起来，手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乎都没怎么看清楚他做了什么，枪就已经被架在观赏台的护栏上。
  檀山利瞠目结舌地看着喻惊装入弹匣，然后瞄准下方斗兽场，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要干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么。”喻惊头也不抬地说，“塞勒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参赛者可以用任何手段获得胜利，场外协助也不例外。”
  檀山利大喊：“你疯了！”
  但喻惊已经在用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做疯狂，狙击|枪指向赛场中的几人，喻惊嘴角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
  “我的枪法不算太好，有一个人比我的好很多。”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有一点迷茫，“只不过我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枪声响起，场中的斗兽突然被一股重力从背后推得往前趔趄几步，口中哇的一声吐出黑血，身体炸开血花，朝前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檀山列扶着昏迷过去的王从舟，呆呆地望着不远处，脸上都被溅了几滴鲜热的血。
  “哇！”他反应过来后朝后退了一步，大叫起来，“啊！死人了！”
  对方驯兽师也呆住了，当他听到檀山列的叫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眼神变成了一种滞涩的状态。
  “杀人了！”观众席上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
  喻惊不紧不慢地收回枪丢给身后的军官，看了一眼跳起来冲出门去的檀山利，朝喻明里问：“你说的人，还没到？”
  喻明里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显然被气得不轻但又无可奈何：“我们出去看看。你太胡来了，这里是平民区，你怎么能在这里开枪？”
  “骂我的话留到以后一起说吧。”喻惊将黑色的手套拉至手腕处，“赶快点，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
  场下骚乱起来，斗兽在场上被杀和被枪杀是两码事。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把斗兽当做人来看待，由他们被枪杀推想到自己也可能被这样一支枪瞄准着，随时都可能会死。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推搡着离席，场内的工作人员在维护着秩序。而赛场内涌进不少工作人员，最前方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
  最前方的两人冲到倒在血泊中的斗兽面前，翻开他的眼皮子，用听诊器探查心跳，而后一言不发地招手示意同伴把担架抬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接近两百斤的男人推到担架上。
  早在那些人挤过来的时候，檀山列就扶着王从舟退到了后方。他发现王从舟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但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王从舟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身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血从双眼眼角流落，檀山列胆战心惊地用手去抹了一把，确定那是真的血而不是血泪，吓得他连忙缩手，用手夹在王从舟腋下，趁着没有人注意他们，把人往角斗场外拖。
  角斗场外也还是乱得很，檀山列正好趁机混在观众中，拖着王从舟朝外面走去。
  “……”王从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话。
  周围人说话声吵得要命，檀山列一个字都没听清，低下头凑到王从舟面前：“你说什么？”
  王从舟痛苦地皱起眉，微微睁开眼，眼前视野中一片血色：“那个斗兽……死了、死了吗……”
  “肯定死了！”檀山列信誓旦旦道，“我说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呐，你快别说话了，留点力气。”
  王从舟喘了口气，抓着檀山列的手臂直起身：“不行、不行……我还要去找我的斗兽……小鱼在哪里，小鱼在哪里……”
  “你去哪儿啊？”檀山列不耐烦地推开旁边涌动的人群，生怕王从舟这个瞎子看又看不见、头昏脑涨地被人撞倒，“我可是要走了哦，我要是再不回去让我哥发现我跑出来，他要打我的，我不能陪你去找人了。”
  “没事，不用管我……”王从舟摆手，“麻烦把我带到靠墙的地方。”
  檀山列扶他避开人群来到靠墙边：“那你自己小心啊。”
  王从舟朝他摆手，结果檀山列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很不放心：“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你快回去吧。”王从舟叹气，“别跟你哥说今晚的事情就行了。”
  檀山列走了，王从舟扶着墙摸瞎往前走，周围人越来越多，恐惧笼罩在人们头上，每一个出来的人口头上都议论着枪杀，带着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王从舟打算到塞勒决斗地的大门口等等看，如果小鱼走出来应该就能看到他，实在是没有遇到的话，他再回旅店等他。
  他没走几步，忽然被前方和他逆向走来的人撞上了，那人骂了一句：“你瞎啊？”
  王从舟连忙道了歉，正要绕开继续向前时，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
  “你真的是瞎子？”还是刚才骂人的那个人，“对不起啊，我没看到。”
  王从舟摇头：“没关系。”
  他退后半步准备离开，但是那个人却不让他走：“等一下，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情么？”王从舟转头问，“没事的话……”
  “太像了！”那人惊叹道，“你跟我手里这张照片上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王从舟微微一愣：“什么？”
  “鄙人姓安，叫安逸，是一个专门研究地界神历史和当代拥有古神血脉的变异人种的学者。我前阵子拿到一张关于第八区紧时王时代的照片，那上面是他最小的儿子影像，你和照片上这个人实在是太像了！”安先生的声音十分激动，“除了你眼睛看不到之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紧时王是……”王从舟感觉到十分耳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还有照片上的人是？”
  “你可能不是很熟悉紧时王，但我说他的小儿子，你应该听过。”安先生笑着拍拍王从舟的肩膀，“二十年前，第八区阿昳夏城的统治者，释利空王，也就是人们口中一百年来空前的暴君。”
  王从舟微微瞪大眼睛，全部都想起来了。
  在上个世界从“白鲸号酒吧”老板谢天逢和齐荆的手下易飞狂口中叙述中，他对这位名为“释利空王”的君主印象不可谓不深。即便是这个人已经死了二十年，他带给人们的恐惧感犹如乌云压迫在头顶。
  “你说……”王从舟声音发涩，“我和谁很像？”
  ·
  “安先生。”旁边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喻团长还在等我们过去，请您不要耽误时间。”
  王从舟这才注意到安先生不是独自一人。
  “哎，这可不是耽误时间，我在说十分严肃的事情！”安先生义正辞严，“这张照片，你看你看，是不是真的和这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另外那个人没再说话了，似乎不敢再插嘴打断。
  王从舟又问了一次：“安先生，你说我和你口中的释利空王，长得一样吗？”
  安先生十分肯定地点头，点完头想起王从舟看不见：“对，你就是他。照片里这个人的年龄看起来也和你一样……嗯？等等，这不对啊，你和他看起来年龄都是一样的，但是释利空王不都死了二十年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陷入百思不得其解中，摸着脑袋嘴里不知道在叨叨什么，直到旁边跟着的那个人又一次催促，安先生才猛地抬头抓住了王从舟的手。
  “你知道……”他说，“你知道一加一等于多少吗？”
  王从舟：“？”
  王从舟迷惑了：“我只是眼睛看不到，不至于脑子也不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