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随便推开几个房间，全部都空无一人。他又转头朝相反方向的楼梯走去，想到甲板上去看看。周围那么静，静得就像潜伏了巨大的野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或者发出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铁质楼梯，尽量如猫一般只用脚掌沾地。经过转角的时候他特地注意了脚下，之前差点绊倒自己的珍珠已经不见了。
  他蹲在地上，仔细地寻找。
  “苏景。”
  ？
  他先被黑暗中突然传出的声音刺得缩紧后背，恍然间他又觉得自己穿越了。怎么会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不，正因为他确实是穿越了。所以才不会有人这么叫他！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抬头，看见前面昏暗的楼梯上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下了两个台阶，靠近他一些，又说道：“是我。”
  苏景猛地站起来撞到身后的铁栏杆。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吓人吗？”
  “江雁辞！”
  苏景的嗓子有点发哑。在这个地方碰见自己的老上级的剧情实在是太飞了。他的处理器有点运行不动。
  对面的人沉静地盯着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江？”
  苏景：“……你下象棋时候被带过来的？”
  不对。
  001不是说死人才有机会进入这个倒霉系统换取重生机会的吗？
  也许有例外？比如太讨厌的人也会触发惩罚机制被动下本？
  不对。这家伙那么死心眼，下象棋让人赢了气死也不是没可能。
  不对。他那个工作狂什么时候下过象棋？
  对。工作，那个工作倒是很容易挂啊。比如我。
  不对，他是光明正大的支队长，又不像我。身手也好。怎么会死呢。
  但也不是完全不会吧？
  他的脑子开了8倍速一样突然乱了。
  突然间苏景的心情不是很好。有点堵。
  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生气。十分生气。他一把揪过那人的领子狠狠带到自己面前：“江雁辞，你他妈的怎么也挂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雁辞”看着面前那个气急败坏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揪住自己的攥得指节发白的手。
  他用力一根一根掰开那些手指，又把领子抹平整了。
  “我是001。”他说。
  “……？”
  苏景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了。
  第一，原来他觉得江雁辞死了，这事是错的。第二，001还在，没自行了断。
  心中不断生长的霉斑突然消失了，好像是被重新装修了一遍四白落地。
  他先是长出一口气拍拍001的肩膀，又猥琐地笑了一下，简直对不起诸日月那张脸：“还说没有权限不能偷看宿主的脑子。嗯？”
  “什么？”001眉毛皱起来了。
  ……讨厌的死样都学得惟妙惟肖！
  苏景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听见我叫雁辞，于是去翻我记忆看过他了？”
  001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没说什么。
  “你这点就不像了。”苏景又说，“他会一巴掌把我手拍掉，再毒舌一番的。其实，看我的记忆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呆在我里面也很无聊可以理解。但要明白什么可以看，什么不可以看。知道吗。”
  “不可以看。”001重复道，“什么不可以看。”
  苏景想了想，“算了，你随便吧。我就是怕把你带坏了。但你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学坏吧？你可是个成熟的系统了。”
  001很严谨:“要看是什么事。”
  001:“你做过什么会把人带坏的事情吗。”
  “太多啦……”苏景勾着他的脖子往楼梯上走，“你怎么可以实体化的？而且为什么要变成江雁辞的样子呢。能不能变个别人啊。”
  001站住，“你想要谁。”
  “这个世界的话，哈利波特？”他勾着001继续走。
  “……”
  001终于忍不住拉开了脖子上章鱼触手般的胳膊，分开了一些距离。说：“系统终端应该不会实体化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我们可能在另一个空间，一个意识可以具象化的空间。也许就因为如此，我们两个意识才会各自拥有形态。”
  苏景环视空旷的四周，觉得他说的对。这虽然还是那艘船，但明显大不一样了，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艘本应在航行中的船一点都没有晃动。
  苏景：“我听见有人叫‘诸日月’，醒来的时候，所有人就全部都消失了。那么，也许对于那个叫我的人来说，消失的是我。”
  001:“诸日月的身体应该还在那边，过来的只是我们两个的意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像某些世界中的平行共存。”
  苏：“什么共存？”
  001:“用你们那个世界的文化背景解释，大概就是人与鬼魂在同一时空坐标、不同维度的空间中，共存但无交集。”
  苏：“懂了。你就是把咱们死了说得科幻了一些。”
  001:“……并不完全是，否则任务早就失败了。”
  二人登上了甲板。没有风，也没有海的声音。船舷上有零星几盏小灯亮着，远处都是深邃无边的、寂静的黑暗。
  餐厅的灯也亮着，仍只是空无一人。两个人走了进去。001找了张桌子坐下，苏景去吧台随便取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你现在还和主系统那边连着呢吗？比如任务提示，积分商店什么的。”苏景坐在001对面，又给两个人都倒了半杯酒。
  001目视前方：“界面是有的，但都是锁定状态。我现在试着发送一个请求激活的消息过去。”
  “嗯。”
  沉默。
  001:“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苏景：“……抱歉。这种情况下见到生前的熟人感觉太奇怪了。”
  001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我一直以为你情绪的阙值特别低，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产生太大反应。原来你也会有激动的时候，不是完全没有心。”
  苏景看看他敲动的手指，微微笑着拿起酒杯：“你说你对我误会有多深。”
  001也拿起了酒杯:“江雁辞是你爱人？”
  “噗——”苏景一个没忍住把刚到了嗓子眼的酒喷撒在地上。
  这酒的口感和味道……非要打比方的话，那就像是生吞了一只求生意志卓越的活海星，无论如何不肯就范下肚，因此不停用触角刮在生涩的舌根上往外爬。他呕了一会儿，抬起菜色的脸回答道：“系统，宝贝儿，傻孩子，哪那么多同志遍地开花？正常情况下人都是男女配对的。”
  001也喝了一口酒，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然后把杯子推到远处。
  哑着嗓子又问：“你是说，不男女配对就是不正常。咳。”
  苏：“当然不是。呸……都正常。只不过同志没你想的那么多，你不要看个男人就觉得和我有一腿好嘛。”
  为什么自己要在这种诡异关头和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智能ai讨论什么性向问题？还都是一副搞笑的边聊边犯恶心的样子。
  这次的任务真的会闲到这种程度吗。
  001:“他呢。”
  苏：“谁。”
  001:“江雁辞。”
  苏：“他肯定不是啊。”
  001:“你确定？”
  苏：“嗯。”
  001:“你怎么知道。”
  苏景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无边的黑暗，不知道这个话题什么时候能结束，“我当然知道。我一看周子渊的照片就知道他是gay，你就知道我gay达有多灵。如果江雁辞是弯的我就亲手给他打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001:“哦？”
  苏：“他笔直，比光线还直，你把他对着目标发射出去一定百发百中因为他没有抛物线。不，其实准确地说他应该是个既不直也不弯的莫得感情的人型机器。你怎么对这个家伙感兴趣？就因为我叫他名字啦？小醋坛子。”
  001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有回答。
  苏景抓了抓耳朵：“……你到底被添加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啊。”
  有动静。好像是从洗手间那边传来的。
  俩人动作静止了两秒，苏景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起身，无声地走了过去。
  两人在洗手间门口站定，对视一眼，然后苏景伸手打开了门。里面的人也正打算拉门出来，看见他俩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是瑟尔斯月石。
  她先是愣怔了一下，马上又有几分愠怒：“日月大人，开洗手间的门之前总要确认一下里面是否有人的吧？你这样不觉得太冒犯了吗？”
  苏景有点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抱歉。”然后又对着她认真端详：“哎？你的耳钉……只带了一边？”
  瑟尔斯月石伸手去摸了摸左耳的孔雀石耳钉，“你不会才知道吧，我和月石结婚的时候一起打……”她没有说下去，转而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怎么了？你旁边这人是谁？什么时候上的船？看装扮是次大陆来的吧？你不是已经投靠了风神吗，怎么又结交上次大陆的新伙伴了？”
  她的眼睛里装满了轻蔑，似乎认定昔日的月神侍卫是个人尽可妇的资深的买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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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伸手）：小金人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