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灌到耳朵和鼻孔里，苏景激冷着翻身坐起来。接着某处的难言之痛又让他呈虾米状倒了下去。
  “噗噗噗……”苏景狼狈地抹掉脸上的冰水，看见江雁辞手里拿着水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苏景：“我刚才是已经疼得死了吗？我又复活了吗？”
  “……”那人没说话。
  苏景：“我刚才真的看见星星了。”
  “……”那人没说话。
  苏景：“现在什么情况。你是在报复我在梦里s你的事儿？我错了，那件事是我多虑了，不该多管闲事。您是钢铁侠，您是会使腿的俞莲舟。”
  那人的鼻孔好像都瞪大了一些。
  “不，我是001。”
  “………………”
  ……
  001把情况大概给苏景讲了一下，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后续的情报，也各自避开了某些大约不是那么关键的私人信息。
  001:“我和燕祠去把遇到的复制体都用镜子照一遍，除了菲诗曼和月重锦，其他人现在都应该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我找机会背地里又照了你的复制体一次，无效。怕你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找机会又让碎片给复制进来了。现在可能要等燕祠他们发现诸日月又不见了，才会再把咱们照出去。不过他们都蒙着眼睛，估计要找一会儿，确认我真的被摄走了才会做这件事。”
  001:“这两个空间的穿越过程有延迟，所以咱们两个穿帮可能性不大。除了期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瑟尔斯，她有可能会发现两个诸日月的时间上有问题。我不确定。”
  “放心。她没心思探究这个。辛苦你了。001。”
  “没有。”
  好客套啊，苏景想。
  是因为自己在001消失之前说了过分的话吧？
  “我刚才说的话……别当真，我被控制了。抱歉。”苏景坦诚地说。
  沉默。
  001:“我们只是系统和宿主的关系，我并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影响工作。”
  ……果然生气了。
  “……”
  “……”
  苏景：“要到餐厅里去喝酒吗？”
  001:“不用了。”
  “……”
  “……”
  太尴尬了。
  苏景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关机。
  001却又说话了。
  “这个任务结束后，我可以向主系统提出调职申请，为你换一个相对有经验的系统来接替我的工作。”
  “不需要，”苏景马上回答，“我觉得你非常好。”
  小菜瓜，我不是你的练手工具人吗？有经验的还用我吗。
  001:“如果不需要，我会继续我的工作。不过我会为你保留随时更换系统的权利。”
  苏景：“我在认真做任务了，真的。咱俩会是很好的搭档。宝贝。”
  001:“把哄人那套留给你的攻略对象吧。”
  ……还是换个话题吧。
  苏景抛出一个钩子：“如你所说，我的支线任务是献祭、牺牲的话，现在好像已经被我搞砸了。”
  001摇摇头:“我并没有收到任务失败的提示。你还记不记得‘白沙祭坛’？就是主线任务要让我们过去的位置。”
  苏景拉住钩子：“哦，对。那里应该就是月神复活的地点。”
  001:“嗯。鲜血祭典的原计划，是将所有负能量的灵魂的鲜血灌注到诸日月一人身上。那按照程序，神谕会引导他前往白沙祭坛，作为复活月神的终极祭品。”
  “哎呀……”苏景显得很苦恼：“总觉得有点难办。如果我真的去做了祭品，复活了月神，那死的是我还是原主？任务算成功还是失败？”
  001:“不知道。”
  又说：“但我决不会让你出事。”
  关系恢复＋1 ＝ ＝ y
  苏景看着001，想到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在自己手掌下因超速运转而过热到像是下一秒就要报废掉的心跳。
  （程序的原因……痛得快死了……好像把一切加起来都不够……如果你能理解我的万分之一的话……）
  ……万分之一就够了啊。
  那万分之万得有多疼呢。
  何必呢。
  苏景：“001，你说那个程序，就是那个强制性的程序……每一个系统都有吗？”
  001愣了一下。
  “那只是我的猜测。我不确定。”
  苏景：“你有方法和其他系统交流吧？有时间的话还是问问吧。如果有可能，还是把那个程序卸载了比较好。”
  001:“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苏景：“不是。觉得你辛苦。而且没必要。”
  001没犹豫:“不要。”
  苏景很意外：“啊？为啥。”
  001:“我现在即使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在任务中保护得了你。如果连这种执着的心情都没有，那我还能做什么。”
  苏景：“……”
  苏景太困惑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凝视着001。他不明白这个所谓的任务系统是什么来路，反应竟可以做到如此逼真，让人根本没法相信他只是一堆数据。系统顶着江雁辞的脸，毫不违和，恼怒的，愧疚的，专心的，冷淡的表情，活生生存在于他眉心和唇角每个小动作中。在他只存在于自己脑海的时候，苏景是根本感受不到这些的。可现在，这种真切的鲜活让苏景那种怪异的不安感再次升起了。
  这奇怪的眼神让001十分的不自在。
  “……别盯着我。”他说。
  苏景愣了一下，又笑开了。他双手捧着脸：“001，我要是女孩肯定就嫁你了。”
  001:“为什么。”
  苏景：“你敬业的样子很帅。”
  001:“我是说为什么，非得是女孩。”
  苏景：“……因为我以为你如果有性别，大约是个男系统吧。你们系统有性别吗？”
  001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也是男性，不也在梦里s男性了吗。”
  苏景把手放下：“……那是个天大的误会，你把它给我忘了。”
  001:“我不会忘的。”
  苏景：“你这是要抓我的痛脚嘛？宝贝。我只是一时失言。”
  001:“不，只是字面意思。我们系统不存在遗忘，因为没有记忆，只是数据存储。”
  苏景：“那就delete。右键删除。清空回收站。”
  001摇头:“我们在任务过程中的内容不能自行删除，必须在任务结束后作为资料上传存档，或作为研究使用。”
  苏景难以置信似的半张了下嘴唇，又马上绷起嘴角，疑惑地眯着眼睛：“真不明白你们系统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还搞研究呢。”
  001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同样不清楚这个问题，没有出声。
  苏景也没有继续深究：“我是不想把你的意识带偏了。我这种在人类中不算正常的，你知道就行。”
  “你这人不正常的地方绝不是性向。”001面无表情地说，“做事浑水摸鱼，说谎不眨眼，表里不一，又浪又色，人品也值得探讨。”
  这个认识没多久的系统流利地给了苏景一个100%纯负面的评价，让他觉得很有趣。他毫无羞耻地嘿嘿笑起来：“别说，你看人还挺准的。”
  001略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就突然转移了话题：“那你刚才在幻觉里，和江长官玩什么了？”
  “……啊？”
  苏景眼珠立刻下意识瞟了一下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细腻的白皙底色上还有几个发红的牙印没有散去。
  ……
  自己好像真的咬重了。苏景知道001肯定是生气了，但没想到他不仅生气了，竟然还对那句话好奇了。系统也会有好奇心吗？
  人品值得探讨如苏景，比起做坏事的罪恶感，更多的仍是觉得有趣。
  苏景撑着双臂慢慢靠近001，他看见001轻盈的睫毛因此而颤动不停。他的笑容变得神秘，低声说：“想知道吗，我告诉你。”
  “……不要碰我。”像预料到什么似的，001马上皱着眉头说。
  苏景脸上的笑容先是稍微收敛了一些，然后又兴致浓郁起来。他没理会001的警告，仍把手搭在001的后颈，像逗小猫似的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他感觉手下精瘦的薄肩突然就绷紧了。
  001用力打掉他的手，一脸震惊：“你怎么回事……”
  他刚说了半句，苏景就突然按着001的后颈把他带到自己的面前。001屏住了呼吸，被迫和苏景深深的眼色对视。
  001扬起脖颈，红茶一样浓褐色的眼珠不仅有震惊，还有些恼羞成怒：“你神经病犯了吧？”
  接着苏景又顺水推舟地继续捏了几下手底下皮肤细薄的脖颈，001的呼吸就变得一下比一下短促，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也星星般的闪闪烁烁。
  苏景说道：“你怎么这么僵硬。系统也能有肩周炎？”
  001的嘴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突然周遭陷入黑暗。
  “苏景……”
  苏景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撞到自己。
  “唔……”
  苏景再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换成瑾瑜的脸。他眼睛上蒙着白布条，也能看出那两条界限分明的匀长眉毛已经愤怒地倒竖成了一个v。
  “诸日月！你脑残啊！为什么把眼睛上的布条摘了！”大祭司听了他的声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紧接着一个布条被塞到他手中：“赶紧给我带上，白痴！”
  苏景：［在吗？］
  rp001:［嗯。］
  苏景：［^_^］
  苏景：［（：］
  苏景：［v－v ］
  苏景：［：）］
  rp001:［……］
  苏景：［我们又合而为一了。再次感觉到你在我身体里，好温暖，好充实。］
  rp001:［……我不想破坏系统礼仪。你可闭嘴吧。］
  “哎呀，没事就好，你跟人家发那么大脾气干嘛。”是燕祠的声音。
  ……
  好在船员们除了经历了几位大人物突然集体消失的恐慌外，并没有遭遇其他的事件。船还在继续向大漩涡深处航行。
  关于小零的去处，诸日月装傻充愣，大家探讨一番无果，也就无法再做无效的追究。
  苏景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居然还在，依然是源源不断地流着血。大家都都蒙着眼睛，谁都没有看见。但这是实体的鲜血，苏景认真听，可以听到那个血滴砸到地板上的声音。
  嘀嗒，嘀嗒……
  走在诸日月身边的燕祠先站住了。他屏息凝神，增强了听力。
  “什么声音？”
  “你又搞什么？”瑾瑜面朝燕祠的方向说。
  燕祠：“嘘，听。是哪里漏水了吗？”
  瑾瑜、瑟尔斯和沃尔夫灰灰听了这话，也都用法术增强了听力。
  果然听见，嘀嗒，嘀嗒……
  苏景正犹豫要不要举手回答这个问题，船震动起来，越来越剧烈。一些船员在船的各处发出了呼叫。
  瑾瑜先扯下了遮眼的布条，他看到舷窗外的天光忽明忽暗，场景也不断变换，似乎在迅速穿过一个由不同空间补丁打成的通道。
  “这是……什么？大漩涡到了吗？”他说。
  其他人也纷纷扯下了布条，看着这瑰丽离奇的场景。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声音不大，却能被听得清清楚楚，直抵心灵深处。
  “诸日月，我的孩子。我感受到了你的召唤。你完成神给予你的光荣使命了吗？”
  月神大人！
  瑾瑜先是感受到心中涨起由衷的欢欣喜悦，接着又产生了不解。月神大人怎么会叫诸日月？
  瑾瑜看向诸日月。诸日月脸色稍有苍白，但没太大不妥。那件黑袍子袖口被撕掉了几条，但也还是十分宽大，只能看到一些红红的液体，正顺着手指尖滴落在地上。
  ……
  他猛地一把抓起诸日月的手，撸起袖子，那条蜿蜒的血痕暴露在大家面前。
  “……诸日月，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受的伤？”瑾瑜急促地问。
  诸日月没说话。
  一言难尽，现在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瑾瑜看看那伤口，又看着诸日月的眼睛，嘴唇颤抖起来了。
  苏景想，瑾瑜是不是懂了？没吃过猪肉也许见过猪跑，毕竟也是做过多年大祭司的奉神后裔。
  瑾瑜看着那条红色的伤痕，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红，手攥得越来越紧。
  诸日月想把手抽出来，瑾瑜却怎么都不放。他只能说道：“祭司大人，你抓得我骨头要碎了。”
  燕祠也皱起眉头看着瑾瑜，“这怎么回事。说话啊。”
  灰灰迷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用眼神向老同事瑟尔斯求助。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这让灰灰惊惶之外也十分惆怅伤感。可是瑟尔斯并不回应他的眼神，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茫然地垂着眼睛。
  从镜空间出来以后就一直这样，太奇怪了。
  船逐渐停了下来，大家都跑到甲板上。船外是一片透着柔和天光的湛蓝夜幕，船下是一片无际的起伏着波纹的白沙滩，一些贝壳的碎片夹杂其中，闪耀着剔透神秘的光。
  船舷一侧的不远处，有一片露天建筑。四周围绕着数根排列成阵的高大的石柱，全部都是下宽上尖，上面有排列整齐的圆盘状凸起。中间数十级平缓的台阶之上，置放着一张巨大的、雕刻满了文字和图形的圆石板。
  一只洁白的小鹿站在这片建筑前，漂亮、圣洁，让人看着心生宁静。
  “这是月神的念灵，化作它的本体。”瑾瑜说。
  船上的船员听说是月神本体，也都凑到船舷上，靠着栏杆想要去一睹尊容。瑾瑜沉声命令船员：“你们都不要下船，回船舱里去。”
  瑾瑜、诸日月、燕祠、瑟尔斯和灰灰下了船，朝着月神小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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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请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