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梅长生又把下巴搭在林静文的肩膀上。林静文后颈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耳朵烧得透红光，嘴唇抿成薄薄两片，好似忍辱负重，又羞愧难当，像是下一秒就要撞贞洁牌坊的烈女。
  而院子里的几个人眼中的负面情绪更浓了几分。
  村里的青年在梅长生的书包里翻出手机，放到自己兜里。
  001:［你能不能别光顾着浪？就让你昨天晚上看手机的。你看现在怎么办，手机没了。］
  苏景：［等警察来了就好了啊，他们没资格收我们手机的。］
  收走了手机，村长就带着村民出去了。林静文头也不回地快步穿过院子，回到自己房间。苏景也关上门，换上了衣服。
  ……
  没想到，不一会儿警察就到了，一共两个人。
  两个人都穿着警服，招呼大家都集中到院子里来。
  “喂，哎，都出来了，昨天进这个村子的人，都到院子里集合。”胖一点的平头警察喊着说。
  “这么快啊？”胡萌一边往外走一边半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警察到这山沟沟里会要很久呢。”
  夏毕毕和吴大勇住在胡萌那个房间的楼上。下楼的时候正遇见出门的胡萌，“遇见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回学校肯定会被同学问来问去，纪录片也根本拍不成了吧。”她随口抱怨道。
  “呵呵，都死了人了你就关心你这破纪录片啊。”胡萌用鼻子笑了一声。
  “……我只是随便抱怨的啊，栾照出事了我也很难过的好吗！”夏毕毕眼圈红了。
  “所有人都在这了吗？”瘦一点的小胡子警察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梅长生、林静文、夏毕毕、吴大勇、胡萌、罗辉以及大宅的主人老木。老木依旧是像截发霉木头一样安静地戳在院子角落里。
  “就这些人，到齐了吧？”胖一点的平头警察又问一次。
  大家稀稀拉拉地点头。罗辉回答：“警察同志，就这些人，都在这儿了。”
  苏景打量着两位身材相反的警察。他们拿腔拿调的严肃老成看上去有些做作。
  001:［刑警通常出现场是便衣吧，见人先出示警官证。这俩人看着倒像民警。］
  苏景：［没错。命案即使发生在偏僻山村，由民警接警是不是也太草率了。难道他们是先头部队，刑侦队进山比较远？］
  001:［要问问吗。］
  梅长生笑着问道：“两位警官是民警吧？”
  两个人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一个说道：“是警察，怎么了？”
  梅长生：“能给我们看下警官证吗？”
  “警官证？”胖一点的重复道，看着瘦一点的，“你带了吗？”
  “忘了，你呢？”瘦一点的回答。
  胖一点的：“也忘了。”
  于是瘦一点的又转头看着梅长生：“我们这不是穿警服了吗。不认识？”
  梅长生：“……”
  夏毕毕看到警察叔叔激动又委屈：“警察叔叔，我们的同伴出事了，这村里的村长还把我们手机收走了。您能和他们说先把手机还我们吗？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是吗？那个……”胖一点的想了想，说：“这样吧，让我们先询问询问，做个……那个，笔录。如果你们能洗脱嫌疑，马上就把手机还给你。”
  夏毕毕声音登时大了一倍多：“啊？警察叔叔，怎么能这样？他们村之前就有那个诅咒，我们可是受害者！你应该去问他们啊！我们要离开这里！”
  胡萌和吴大勇也跟着一起嚷嚷起来了。
  “都配合点！”胖一点的警察不耐烦地擦了一把潮呼呼的额头。
  瘦一点的胡子警官貌似在小本上记录的手停了停，问夏毕毕：“你对诅咒，了解多少？”
  “啊？就是网络上那些啊，”夏毕毕随意回答。
  “说说看。”平头警察说。
  夏毕毕对这个内容很熟悉，侃侃而谈：“说是在清朝土改归流的时候，这里部族的青年男女不愿归顺中原礼节，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盛行殉情、共赴天国，但是有些人中途后悔，在殉情过程中抛下了伴侣，自己活了下来。死去那一方的怨念逐渐形成一股诅咒，让那些负心的情人在来世必须也自杀一次作为偿还，否则就不得安宁什么的……像第一个被报道称来这里自杀未遂的那个人一样，他就疯了嘛……第二就死了。哎据说和栾照吊死的地方一样？是真的吗警察叔叔？”
  “是我在问你。”警察说，“还有呢？”
  夏毕毕：“大约就是这些，我们刚来，还什么都没拍呢！”
  “就这些？”
  “对啊。”
  两个警察相视一眼。
  苏景看着他们两个。
  苏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警察找个空屋走进去。瘦子把头探出来：“你们，一个一个进来，叫到谁谁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坐着等。”
  “你，”他先招呼了夏毕毕，“那个小姑娘你先来。”
  于是夏毕毕先进去了。其他的人在院子里等。
  胡萌站着，闲不住似的来回溜达。吴大勇仰头看天，梅长生、林静文和罗辉坐在板凳上。
  苏景：［有那种可以远程听墙根的道具吗？］
  001:［精准打击顺风耳，具有屏蔽干扰的降噪功能：持续时间8小时，可自动取消。50积分。］
  苏景：［兑换。］
  001:［精准打击顺风耳50积分已兑换，剩余积分130］
  胡萌走了一会儿，无聊似的，走到林静文面前。
  “林老师。”他笑眯眯地看着林静文，“昨晚怎么样啊。”
  林静文的脸又开始发烧了，他拘谨着双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听天由命似的。
  胡萌和林静文说话时眼睛偷着瞟梅长生，可梅长生对他说的话一点反应没有，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像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事情。
  ……
  梅长生！
  这女人分明就是个荡，妇，跟谁都能睡，第一次见面的老男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几次三番地拒绝自己呢？！
  他突然火就上来了，尖酸地笑了声，说道：“林老师，你真行，亏得昨晚还做出为人师表正人君子的样子和栾照演英雄救美呢。原来就是为了抢床伴啊。哈哈哈！”
  “……”
  “你说话啊？”胡萌挑高音调，“栾照不会是你杀的吧？我们和他都没有矛盾，除了你！”
  “不是我。”林静文没什么想说的，只说了这三个字。
  “呵呵，可我觉得肯定就是你呢。我们大家都认识，都是同学，就你一个陌生人，问你为什么来的也没说清楚。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除了你还能有谁？你可别跟我说是诅咒吧！”
  “我不知道。”林静文说。
  “还装！你……”
  “诅咒……”角落里的老木突然说。
  “是，诅咒。”
  嗯？
  几个人都往这个神秘沉默的老人身上看过去。
  罗辉：“老木，你别……”
  “是诅咒！”老木倔强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因为罗辉的阻挠而不满。
  老木的声音就像一扇几年没开过的门，几年没打过油的自行车。沙哑又吃力，听着磨耳朵。
  001:［苏景，你先听下老木说话，和小道消息任务提示中的诅咒有关。］
  梅长生这才抬起头。胡萌看着她，皱着眉头嗤了一声。
  “我见过的。”老木说，“上一次，那个晚上，我见过的。一个女人来找他，把他带走了。”
  “什么？你说你见到有人把栾照带走了？”吴大勇急了，气势汹汹往老木那边走了几步：“那你怎么不早说？让我们都成了嫌疑人还被拿走了手机？”
  罗辉赶紧站起来拦住他：“不不，你误会了。他说的是之前，上一次，就是网上报道过的那个在这里自杀的人，不是栾照。”他又使了个眼色，拉着吴大勇走到院子中间远离老木：“老木这个人有时候精神会不太好。毕竟上了年纪，还一人在这大院里独居这么久。之前警察来调查过的，那个男人确实是一个人来的，之后也没人见过什么女人。你别听他的……”
  “精神不太好？”吴大勇狐疑地看了一眼老木。
  “我说的是真的！”木讷的老木居然突然急躁了，声音更加刺耳。
  “这是诅咒！是诅咒啊！是那些有怨气的死人把人叫回这里杀掉的！”
  老木气势汹汹的叫嚷十分有震慑力，院子里的人都噤声了。
  有怨气的死人。
  把人叫回这里。
  杀掉。
  杀掉……
  杀掉！
  胡萌觉得后背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寒意，一直窜到后颈。
  拍纪录片，提议的人是夏毕毕，是夏毕毕找的自己，而自己找了栾照。
  所以，是死人把人叫回这里纯属是无稽之谈。是我找的栾照，可我又不是死人……
  或者……除非，冥冥之中，连自己也被算在内？
  如果，如果。假设有如果的话。假设……这个诅咒真的存在的话。
  被诅咒召回来的，是栾照自己，还是我们所有人？
  他一开始根本不相信什么诅咒的。可是，也许是因为这个山村里弥漫着说不上的古怪气氛，或者，是现在的情况令人想不通缘由，总之，他开始动摇了。
  他又看着梅长生。
  这么low的纪录片，谁稀罕啊！要不是她，自己现在会和网友在沙滩美女椰林树影遍地酒吧舞娘的普吉岛，才不会被忽悠来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都怪这个女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