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以为小道消息2：‘目的’，指的是那些来拍摄纪录片的学生的‘目的’，但后来觉得可能不是。”他轻声说，“这一行人里，唯一目的不明朗的只有梅长生。他的同学说过，他毕业已经有去处，并且作为主持人没什么必要跟这群业余团队来这里拍摄纪录片。那他来这里是否跟林静文有关？可能性1:如果梅长生是凶手之一，他的目的就是杀人、嫁祸。2，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为什么会有那些不受控制的反常行为，把林静文拉下水是否出于他的本意？这需要一个合理解释，就是小道消息所指的‘目的’。
  “根据目前的线索，我实在推测不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根据这个提示，我推测‘薛定谔的梅长生’指的是凶手／受害者，二者叠加的状态。”
  001:［你是说，梅长生既是凶手，也是受害者？］
  “不，或者是凶手，或者是受害者。这取决于那个我们谁都不知道的‘目的’。你可以把第二个消息‘目的’当成是‘开盒子’。”
  001想了想，说：［你是说，‘开盒子’以后，才会知道梅长生到底是凶手还是受害者。可‘目的’难道不应该是最开始一切事情的起源？又怎么会是最后的一步。］
  苏景：“开盒子是最后一步。但盒子里的真相大白天下的时候，叠加状态消失，那你看到的就是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就像追溯一件案子、或者看一部小说，不到最后一刻，你也许不会知道凶手的动机。但你看到最后一页，就会知道那是整个案件的起源。翻回来说，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也就是‘动机’，我们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凶手。”
  明明还有四十分钟吧？也许是精神上的原因，他却感觉到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了，必须用力才能得到足够的氧气：“消息提示的含义是：梅长生是凶手还是死者，可以从他的目的入手。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机会再去做什么了。”
  001立刻否定:［苏景，不对。受害者未必就是死者。你的任务就是活着，你不会是死者。］
  苏：“如果梅长生不是凶手，那么在‘薛定谔的猫’中对应的就是‘死’这种状态。这就是我的推测。”
  001:［不会。系统发布的消息不会提示宿主必死的可能。］
  苏：“也许吧……不过这里的一切太奇怪了，我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所以我感觉我一定会死。”
  001:［你还是别说话了。］
  001正在狂翻积分商店，在一款“闭气药水”上驻足观望多次。这个药水需要100积分。可他们现在只有90。
  “这有什么用？”苏景说，“在这荒山野岭的地底下闭气，是等考古学家来挖吗。哈哈。”
  001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分明在冒冷汗，分明喘气都费劲，分明在用大指的指甲抠破了其他的几个关节。001能通过知觉共享感受到那种阵阵的刺痛，可是他知道，自己作为来去自如的系统，无法共感到苏景对于幽闭至死的恐惧，因此他产生了另一种陌生的不舒服的感觉。
  001:［倒计时剩余时间：17分钟］
  苏景：“好像加快了。”
  001:［因为你一直在说话。］
  苏：“咱们不聊案子了，说点别的吧。”
  001在苏景的脑海里播放起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然后说：［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苏景：“你要走了吗？”
  001:［不是。］
  001:［我五分钟以后回来。］
  “不要，”苏景小声地说，“别走。再等17分钟。你就可以……”
  001打断他:［我不可以。我会尽快回来的。］
  ［您的系统已下线。］
  “……”
  苏景咽了口口水。但是他嗓子太干了，只是做了个多余的动作而已。
  钢琴曲是很熟悉的调子，常听到，但他不知道叫什么。音符闪动着，变化多端，情绪却很从容舒缓。苏景以前每次听到这种曲子都会想，这真是人类十个指头弹出来的吗？
  他把自己的手指搭到面前的棺木上按着，假装在模仿着钢琴演奏般故作轻松地敲动着，发出“哒哒”声。这声音沉闷但在密闭的空间中清晰无比，比头脑里的钢琴真实的多。于是他的手一僵，停止了动作。他感受到自己指尖与棺木的接触，又想到那个磨秃了手指的尸体。
  他的指尖不自主地抠紧了木板。
  我可不要死得那么难看。他想。
  他又想到现场照片里有个捂着鼻子的年轻警察。
  绝对的情有可原。尸体的味道确实难以忍受，就像……
  自己现在闻到的这个味道。
  可不对啊，我还没死呢。味道哪儿来的？这些符纸是用尸水泡过的吗？
  他又在棺材里摸索起来。身边有很多纸条，他抓起一把闻了闻。确实有难闻的染料味，但也不尽和棺材里的味道相同。他又往自己的身下摸去。
  就在自己的手下，他摸到一只手。
  ！
  他下意识地想要弹跳起来，却想起自己在棺材里哪儿也动不了。他直接伸手摸自己头底下。是个人的侧脸。顺着这个侧脸摸过去，能摸到鼻子。而下面该是嘴的地方却是一节突出肿胀的软绵绵的肉。
  “……x！”
  苏景突然发了疯似的雨点般地锤起面前的棺材板：“放我出去！我要把你们都杀掉！”
  可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在钢琴曲中越来越沉重，料想氧气应该是快要耗尽了。
  ［系统提示，死亡倒计时剩余时间：10分钟。］
  倒计时怎么又加速了？苏景在干什么？001一阵烦躁，他在社区大厅挂出借贷积分的消息已经三分钟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突然一条信息跳出来，他赶紧打开看。
  s.ai005：［还有借积分的？从来没见过。］
  rp001并不想多费唇舌，只问:［你借吗？］
  s.ai005：［我没有积分。我是任务编程系统。］
  001没有再回复。
  s.ai005又发来一条信息：［外勤系统听命于他们的宿主，可宿主是不会看到你这条信息的。就算是有哪个系统把这件事跟自己的宿主说了吧，你知道咱们这儿任务机制有多残酷，积分就是命，哪有人会借命给你啊？］
  001:［30秒之后，借不到我会想别的办法。谢谢你。］
  s.ai005：［我有个办法。如果你时间太紧，我不确定还来得及。但你可以试试。至少比现在靠谱。］
  001:［什么？］
  s.ai005：［有系统在私下里搞拼分分。你听说过吗？］
  001:［没有。］
  s.ai005：［新手吧？］
  001:［我现在很着急。请您长话短说。］
  s.ai005：［可我不是很会长话短说呀。］
  001:［抱歉。那能请您在20秒之内说完吗？我必须要走了。］
  s.ai005：［为什么必须是20秒？你宿主要挂了？］
  001没有再回复。
  过了会儿，s.ai005发了一份文档过来。
  s.ai005：［你看看这个吧。］
  ［系统资料更新中。］
  ［积分是系统假期、阶衔、服役期限等等一系列重要待遇的兑换方式之一。积分不掌握在服役系统手中，而是每次任务结束后由财务部门清算，转化为该系统的成就值。成就值不可交易。为了获得更多的成就值，有些系统自发开辟了新的获取积分的方式……］
  001跳段，直接读取分析有“拼分分”三个字的部分。
  ［拼分分就是由中间系统牵线，将购买同一种积分商品的订单信息整合起来，再从制造、倒卖积分商品的机构或个体那里拿到团购的价格。］
  ［优点：价格实惠，多方获利。］
  ［缺点：到货不及时，有参团失败的可能。并且有一定的责任风险。］
  文档底下是一溜正在参加团购的清单。“闭气药水”赫然在目，五“人”成团，现在已经有两个用户参加了。
  太扯了吧。001想。
  001:［合法吗？］
  s.ai005：［什么法？］
  001:［规则。］
  s.ai005：［噗。］
  001:［？］
  s.ai005：［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在乎规则。］
  001:［你认识我？］
  s.ai005：［你的20秒过了啊。］
  001确实没什么时间再考虑下去，死亡倒计时提示他时间在不断地流逝，而且五分钟的期限已经过了。他先点击了参团，然后又点击了传送。
  ［您的系统已上线。］
  001:［苏景，我回来了。］
  他感觉到和他走之前的姿势不同了，苏景侧卧并紧贴着右边的棺材板，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你在祈祷？］001问。
  ［我只是让这身体多出来的部分离那个死鬼远一点。］苏景没有再用嘴说话，而是在头脑中和001交流。看来他已经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
  001一顿，［你发现了。］
  001在和苏景叙述他昏迷后的情形的时，隐去了栾照跟他“合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