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嗯。其实你没必要瞒我。］
  又说：［你都会选择性传达消息给我了，心眼变多了啊。你们系统也会长心眼的吗？］
  001想到拼分分的事，回答：［大约都是跟人类学的吧。］
  苏景并不知道001刚才干嘛去了，只觉得他应该是在揶揄自己：［确实，你一个新手，就应该找个忠厚老实的宿主。第一次就让我这样的坏人给糟蹋了。不会就这么学坏了吧？］
  001盯着那个参团信息，他是第三个，现在显示又有一个用户参团了。这么看还是很快的。他有些振奋，只还差一个就能成团。只差一个。会有多久？死亡倒计时总是出其不意地加速，让他根本没法掌握确切的时间。他能感觉得出苏景的知觉正在麻痹，只是强打起精神来在和自己交流罢了。
  001:［你也知道自己坏吗？］
  苏景没有说话。
  001:［苏景！！！］
  ［唉？］像是被吓了一跳，苏景突然反应起来，［干什么叫我那么大声，亏得脑子里没有耳朵，否则我耳膜都要破了。］
  001:［你不要睡。］
  苏：［没有啊。］
  001:［对了，你不是说小道消息的提示是指找到梅长生来这里的目的吗？如果他是凶手，目的就很明确。可如果他不是凶手，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苏：［掌握的资料太少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又沉寂了。
  001又说:［那你猜一下呢？］
  苏：［猜出来的答案有什么意义呢？宝贝。］
  001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你不是说，人类有直觉吗。你不是直觉很准吗？也许你的猜测就是真相呢。］
  苏：［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什么用意。］他过了会儿，才说：［可我希望你现在下线。］
  001:［下线？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景绞紧放在自己胸前已经关节发白的手指：［人窒息后会意识错乱，可能会做出些无法自控的行为，我怕会吓到你。］
  这个系统很重视它的任务，如果让它的宿主在自己眼前垂死挣扎搞得鲜血淋漓丑态百出，很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001对自己横竖不错，苏景不想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即使干这行像警察一样，免不了有受到刺激需要专业疏导的时候，但他不希望001的这种经历是从自己身上获得的。
  001:［……］
  001:［你跟我说这个，不如说说案子的事。我宁可听你说说你的直觉，也不想听你说这些胡言乱语。］
  苏：［可是我现在脑袋转不动了。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001:［不行！］
  参团信息还是四等一。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却所剩无几了。001说：［你必须保持清醒，待会儿我可能有事情需要交代你。］
  苏：［怎么你还有事情交代，该交代遗言的不是我吗。哈哈。］
  001:［放屁。］
  苏：［你怎么又脏口，这个绝对不是我教的。］
  ［有什么要交代的现在就说吧。赶早不赶晚。］
  001:［等一会。］
  沉默。
  001大声:［苏景！］
  苏：［……］
  001:［小道消息给的提示，100积分，肯定很重要，不能疏忽掉。］
  他只是想让苏景保持清醒。说什么都行。
  苏景知道，只说：［好。］
  001:［说说你觉得梅长生为什么会来白雾村。］
  苏景想了想：［你要非听我编的话。］
  001:［嗯。］
  苏：［梅长生喜欢林静文。］
  001:［你还是觉得这是感情戏？］
  苏：［你不是想听我编吗，我想编得美好一点怎么啦。］
  001感觉苏景两只扣在胸前的手分开了，无意识地用指甲深深撕扯抓挠着颈部和胸前的皮肉。
  001:［好。然后呢？］
  苏景突然“说”得很快，很简洁：［他很想见林静文，可是没有机会。他发现这几个同学想去的地方有个挺特别的历史建筑，他知道林静文对古建筑和相关历史感兴趣，就匿名写了封信，假冒当地学者约他过来。他自己也加入了这个摄制组，从而制造机会偶遇，想要再续前缘。］
  001:［就这样？］
  苏：［嗯。］
  001:［你这个推测和事实的画风太不相符了吧，过于单纯美好。如果之前你不受支配的行为都跟梅长生的自我意识有关，那他可不像是什么单纯的人。］
  苏：［你想听个暗黑系的。］
  001:［我想听个贴近事实的。］
  沉默。
  001:［苏景！］
  苏：［你专业叫魂的……给我点时间……想想。］
  001:［……］
  001知道，在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时候强迫他保持清醒似乎太过残忍。001有点痛恨自己，甚至也不明白在这种绝大部分人类都会崩溃的情况下，为什么他的这位“坏”宿主还会如此耐心且自制地顺从着自己。但001无法检讨和改变这种过分的行为。因为他需要苏景活着，即使痛苦也要活下去。
  这真的是他作为系统被迫植入的无法抗拒的程序吗？
  苏：［你记不记得……林静文说过，梅长生，‘心理上的疾病……比身体上更可怕’。］
  001:［嗯。］
  苏：［那你看这个能满足你不……梅长生偶然知道了林静文原来竟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小三。原来他一直深深眷恋的养父就是害他家破人亡成为孤儿的元凶，收养自己只因为自己是他死去情人的遗孤。不止如此，当真相闹开后，林静文也离他而去。梅长生崩溃了，三年来饱受精神折磨，终于下定决心，写了匿名信约林静文过来。梅长生要死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目睹他情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消失。］
  001:［……这个很狗血，比起前一个推测确实更符合他的人生经历和应有的人设。不过，如果他的目的是这样，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而是栾照，而且，他见到尸体以后反常的行为怎么解释。］
  沉默。
  001:［苏景！］
  苏：［……还。要那么细吗？编的。］
  001感觉到苏景的身体正在拼命蜷缩，那些抓在颈部的尖锐指甲带来了火辣辣的剧痛。他厉声说：［当然要！］
  苏：［他喜欢林静文……］
  001:［这有什么相关？苏景，你说清楚。］
  苏：［以为是林静文杀的吧。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001:［你是说梅长生以为是林静文杀了栾照，所以有意包庇他，而不是为了拉他下水？］
  苏：［嗯……］
  001:［可是林静文根本不认识栾照，又没有杀栾照的动机。梅长生怎什么会这么想呢？］
  苏：［不知道……］
  001:［苏景！］
  苏景：［也许，梅长生有动机……］
  001:［你说的是梅长生的动机，不是林静文的！］
  苏：［林静文不需要动机，只要梅长生……希望林静文是为了……他就会……这么做……］
  001:［苏景，我听着呢。你说啊。］
  苏：［001……关掉……］
  001:［关掉什么？］
  苏：［知觉……共享］
  001:［系统提示：恭喜您副本内容修复已完成。任务线重新启动。］
  001:［苏景，你听到系统提示了吗？］
  没有应答。
  001:［苏……］
  他感觉苏景抓在自己颈上的手像铁钩子一样抠得死紧，身体突然绷起，简直要血液逆流。他的喉咙咯咯拉拉地响，似乎有什么液体从口中流了出来。
  最后，他的身体再次诡异地蜷缩起来，浑身抽搐着，逐渐僵硬如铁，却失去了力度。
  001:［……］
  那种爆裂般的痛能传达到001的感应区，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可他知道那痛苦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体会不到。001没有呼吸、血压、脉搏、心跳、肌肉反射，没有那个人类那个叫做灵魂的东西。他永远不能对苏景全部的恐惧和痛苦感同身受。
  但是他觉得一定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不在这里，而是应该是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碎掉了。
  那是一个实体，不是虚拟扇区，不是云端资料，不是磁盘碎片。
  001:［死亡倒计时，剩余时间：17秒。］
  刚才……为什么副本内容突然修复了？
  可倒计时还在继续，修复完成又有什么用。
  他突然开始后悔。是不是自己的选择出了错？怎么那么容易就听信其他系统的话，选择了这个什么拼分分。是不是如果自己一直在大厅挂着，现在就能借到积分了呢？只有10积分就够了。
  怪自己，之前在上一个任务的时候被罚掉了所有的积分。如果苏景绑定一个有经验的系统，一定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001掐着时间启动了程序:［自爆倒计时开始。10，9，8，7，6，5……］
  ［滴！您有一条新消息：恭喜您的‘闭气药水’拼团已成功，您将以9折的价格获得该物品。请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