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告诉你它是九头虫，你估计现在还和它耗着。”裴南音冷冰冰地回应。
  “我不管，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
  “半个。”
  “什么叫半个人情？”
  “可还可不还。”
  ……
  ……
  走过那条山路，就是绝险的横断山脉。
  狂风肆虐，宛若刀斧扑面而来。
  “横断山脉是天下少有几处长年吹罡风的地方。”白云宗与风相关的秘术颇多，白青青就修有三种，其中一种就得以罡风为引，因此她了解得比较清楚。
  “这也太恐怖了吧，怪不得辽夏交战从来不走冀州，这天险就是修士也不一定过得去。”
  碧行之全力运转问剑诀，撑住一道屏障，护住身后的三人。裴南音自然无所谓，抵御这种程度的罡风对红叶和白青青而言压力颇大。
  “快走。”碧行之感觉到风力越来越强，抽刀挡在身前，硬生生从密集的罡风种劈出一道缝隙，在他们进去了后瞬间弥合。
  越靠近横断山脉，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可以扛住压力硬闯过去，但红叶和白青青在外围支撑都颇为艰难，更何况进入山脉深处。
  他看了裴南音一眼。她摇摇头，内力不是她的强项。
  裴南音朝他说话，但是声音被罡风割碎。他只能读出她的唇语。
  “退！”
  他不甘心，现在后退转道去凉州就太慢了，他又没有龙鹰这种妖兽代步。而且凉州现在乱成一锅粥，越过国界怕不容易。
  他刚去枯荣山，胡青羊就说冷绛雪的腿拖不了多久了，如今一年过去，他在道宗求得了医治之法，片刻也不想耽误。
  但是不如人意，轰然一声，仿佛大河决堤，风声呼啸而来。他的心脏狂跳，内力本就是他的短板，坚持到这里已经接近他的极限了。
  他在风中摇晃，险些倾倒，突然想到碧水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品之后，我苦求天命而不得，神宗十五年，恰逢台风肆虐，海浪翻涌，我独人独舟出海，不施内力，不使道法，仅凭一人一舟与海浪相抗七天七夜，终悟平衡之意。
  他朝裴南音喊道，“退！”
  而后用指向红叶和裴南音，“护住他们。”
  裴南音听懂他的意思，但伸手拦住他，示意不要冒险。
  碧行之摇摇头，咬牙继续向前，离开她们百步远后，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在罡风最盛的时候，他突然撤去浑身内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站在罡风之中。
  他的身体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痛苦，又一阵罡风，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身体。
  所谓平衡，就是节奏。
  迈入一品之后，他对节奏二字的理解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
  水流有它的节奏，只要顺应它的节奏，就能抽刀断水水更流。罡风也是一样，看似无懈可击，但节奏中一定有个转瞬即逝的缝隙。
  只要始终站在这个缝隙中，罡风也不过是耳边风。
  困难的是找到罡风的节奏。
  罡风再次袭来，他就像同时被无数野兽撞到胸口，猛然往后一仰，吐出一口血箭，他急忙后退，十多步后终于勉强站稳。
  “小心！”红叶看到他身陷险境，就要冲过去。
  裴南音拉住她的手臂，“你去有什么用？”
  红叶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她。
  “我过去你们怎么办？”
  “我们自己能够撑得住。”白青青郑重说道。
  裴南音犹豫片刻，最终摇摇头，“他会让自己身陷困境，却不会让自己身陷绝境。”
  碧行之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也无暇顾及，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再继续下去恐怕马上就要坏死了。
  他艰难地迈步，感觉周围的风力渐渐弱了下来。
  难道是身体已经找到了一些节奏？
  他突然心中一喜，狂乱的罡风慢慢平静了，他的压力瞬间小了一半。
  “砰砰砰……”但是他心脏旁的咒种却突然狂跳不止。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每次都是在巨大的危险来临前。咒种直接沟通天地原力，能够更早地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怎么回事？”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裴南音也一样疑惑不解。
  这里的罡风实在太奇怪了，她和碧行之都已经是一品高手了，但是在这罡风面前屡次陷入险境。
  压力最大的还是顶在前面的碧行之。他通过感知到这些罡风的来源，有一部分是横断山脉自然生成，但只占冰山一角，更多的罡风都在横断山脉深处一个无法探知的地方，那里就像一个黑洞，任何内力，意念到了那里都荡然无存。
  但是他现在无暇考虑这些，接下来的这道罡风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携无上天威而下。之前的暂歇并不是他感悟到了罡风的节奏，而是罡风自己在蓄力。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罡风，而是一个修士。
  这道罡风超出人力的范围，咒种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他头一次察觉到死亡的威胁，如果继续不用内力，他很可能死在罡风下。
  但同时这也是他悟出平衡真意的绝佳机会。
  接下来这道罡风世间罕有的狂乱，比台风下的海浪暴动百倍不止。
  更大的压力才能激发更大的潜力，在狂暴中才能体会平衡的真谛。
  但是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他在犹豫，然而罡风不会等他做选择。
  下一秒，它就来了。
  在罡风即将撕碎他的前一瞬，他动了，往左迈出了半步。
  罡风把他吹得往后倒退数步，但他还活着，而且没倒。
  然后他继续向前，但这次他没有一条直线地走，而是左扭右扭，看不出丝毫规律
  “我明白了！”像流水一样，罡风的节奏时刻变化着，若是一根筋往前，只能自讨苦吃，和拿内力硬抗没有两样。
  刚开始他还走得格外艰难，前进一步得左右走三四步，甚至有几次都差点被刮倒。但慢慢地他越来越熟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在罡风之中游刃有余。
  红叶三人跟在他身后，依葫芦画瓢也一样轻松过关。
  “你有没有觉得这罡风不对劲？”裴南音皱眉问道。
  “就在刚才，我感觉到罡风主要的来源不在横断山脉。”
  “那在哪里？”
  “只能隐约感觉在横断山脉的深处，感知刚靠近它就断了。
  他们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地名。
  “丧渊。”
  “九大禁区究竟是什么地方？”
  无论是死寂岭还是丧渊给人的感觉都太神秘了。
  裴南音也摇头，“记载中进入九大禁区的人全都有去无回，也许你可以问问白小楼。还有古碑，传闻他去过黄泉岛。”
  “监狱。”白青青突然说出两个字。
  “什么？”
  “我听爹提起过，他说九大禁区其实是九座监狱。”
  “那关的是谁？”
  白青青摇头。
  碧行之也猜到不会有答案。
  “先是九头虫，现在又是罡风，九大禁区的门似乎也松动了，难道真的要迎来一个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