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你的人赶紧滚。”坐在赵棣对面的罗素冷声开口，他不知道赵棣哪里来的心情配这些人玩。要是换作他在江湖上的时候，谁敢让他离桌让位，现在最多只剩半条命躺在桌子底下了。
  “我滚？”曹丁怒极反笑“老子今天让你们几个看看关北城到底谁说了算！”
  说完曹丁握住刀柄，大力抽刀，他本想霸气挥刀，直接将这木桌一刀两断，然后再是这主仆二人的胳膊和腿。
  曹丁虽然蛮横，但也不敢轻易杀人，毕竟是在关北城内，怎么都得给太守几分薄面。
  但是他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曹丁的手握在刀柄上，用力抽刀，刀刃却不曾露出分毫。他一步登出，做弓步状，手臂轻颤，额角已经逼出汗水，然而刀刃仍旧藏在鞘内不出。
  碧行之坐在旁边桌上，翘着二郎腿，磕着免费的瓜子，问身旁的红叶“这一幕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红叶轻笑不语，眼神有些恍然。
  当年碧行之在枫泾镇的酒楼，也用过同样的招数对付过枫泾镇的纨绔子弟陈宝心。
  那是碧行之和红叶的初识，距今已经快五年了，其间两人都经历了太多变故，所幸还有些东西没变。
  衣着锦绣的富家翁脸上带笑，手上毫无动静，坐在他对面的素衣仆人，招呼远处的小二上酒。主仆二人都没有将身旁那个满头大汗的校尉放在眼里。
  小二颤颤巍巍，端着酒不止如何是好，倒酒必定要得罪曹家军，日后他在关北城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倒酒又害怕得罪两位客人，这两位猛人连曹家军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小二运气不错，有人替他解决了麻烦。碧行之主动走到店小二跟前接过酒壶。
  小二看着碧行之泪眼婆娑，对着碧行之又拱手又鞠躬，就差跪下来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了。
  裴南音看着碧行之不屑地说“又要去多管闲事臭显摆了。”
  白青青附和道“可不是嘛。”
  唯独红叶没有开口，当年在枫泾镇，就是因为碧行之多管闲事他们才会相识，离开枫泾镇，而后才有接下来的许多事。
  纵然相比这些年的经历，尤其是回到西夏之后的遭遇，留在枫泾镇或许会更加安稳，但红叶从来没有过后悔。
  哪怕碧行之已经不再是枫泾镇上的少年，当时的那道纤瘦挺拔的身影却一直都印在红叶记忆的最深处，不论过去多久都不可能忘记。
  虽然有时候红叶会担心碧行之的安危，但她到底还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碧行之，所谓剑侠，怎能自扫门前雪？当然要不平时一怒拔剑。
  碧行之拨开身披战甲的曹家士卒，走到四人桌前，掌柜颤颤巍巍，不敢喘大气，一主一仆对坐，一个随意，一个严肃，剩下一个弓步拔刀的曹丁，大汗淋漓。
  碧行之提着酒壶进来，把脚底发颤掌柜送出人群，而后朝富家翁说“人情还是得还的，既然你们要自己动手，我只好替你们倒酒助兴。”
  赵棣哈哈一笑“一桌普通的酒菜而已，算不得什么人情。”
  碧行之摇头“你可替我解了燃眉之急，不然我可就要留在店里洗盘子了。”
  罗素距离天命宗师不过半步之遥，修为境界都胜过碧行之，之前就看出碧行之四人的深浅，所以疑惑“以你们的武道境界还会缺钱？”
  碧行之摇头，伸手自指“不是我们，只有我。她们三个一个比有一个有钱，只不过都是铁公鸡。”
  隔着人群，碧行之听见白青青的喊声“姓碧的，你放什么屁？别以为我听不见。”自从在西域匪帮走了一趟后，白青青嘴里的脏话比从小混迹街头的碧行之还多。
  红叶伸手拉住白青青衣袖，摇了摇头。白青青恍然，自知说错了话。
  姓碧？赵棣轻笑一声，猜到了年轻人的身份。纵观辽夏江湖，如此年轻的一品境也没有几个，只要给点头绪就不难猜出来。
  罗素比燕飞也年轻不了多少，又偏居燕北隅，对如今的大夏江湖已经不怎么熟悉了，但碧行之的名字他还是听过。毕竟这次道法会的动静太大，古碑携弟子重返江湖，就连他这样几近退隐的老人都被惊动了。
  碧行之缓缓给赵棣斟酒，扭头又给罗素倒上。
  碧行之迈入一品的时日尚短，境界还不稳固，但早有一品气象和眼界，饶是如此，他也没能看出面前这位素衣老者的深浅。
  这种感觉和当年碧行之看车夫燕青类似，如在山底仰望云巅，蒙蒙不可见。
  当然碧行之早不是当年初离江州的少年，伪二品修为，如今他看素衣老者，虽然仍是仰望，不过却是在山腰上，比之当年，风景又大不相同。
  倒完酒碧行之看向艰难拔刀的曹丁。
  一开始曹丁心中纳闷，怎么连刀都拔不出来？
  但曹丁不傻，不过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缘由，应该是在场有人暗中使绊，以武道境界硬压住他的刀。曹丁毕竟是在战场上搏命拼杀过的猛将，当时就不服，所以才会蹬马步抽刀。
  若是两人境界相差不远，曹丁的确可能强行抽刀。
  碧行之看着曹丁的姿势啧啧称赞“看看，到底是行伍出身，这弓步蹲的，精神！”
  曹丁感觉刀鞘有一丝松动，本来就要放弃的他又燃起希望，狠狠瞪了碧行之一眼，现在正是用劲的关键时刻，全凭一口气吊着，曹丁不敢开口。
  罗素瞥了碧行之一眼，碧行之朝他笑笑，眼神致歉。
  以罗素的境界，别说曹丁，就算是他的大将军曹狼亲自出马，也不可能拔动刀鞘分毫。
  刚才刀鞘松动，自然是碧行之的手笔，这么早就放弃了多没劲。
  罗素也不小气，直接撤掉威压，让碧行之和曹丁玩。
  曹丁一口气吊着，手上青筋暴起，这个人都在颤抖，仍是不肯放弃。曹丁越卖力，碧行之给他的甜头就越大，刀刃已经抬起少许，只要再多三分劲就能抽刀而出。
  曹丁满头大汗，要是一开始就收手还好，现在已经蹲了三分钟的弓步，手下都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窗外也全是眼睛，若是真的连刀都拔不出来，未免也太丢人了。
  约莫半分钟后，锃的一声，刀刃约莫冲出刀鞘寸许。
  周围的士卒全都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若是曹丁拔不出刀，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是他们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拔出寸许刀刃的曹丁当即吐出一口血箭，喷在木桌前后到处都是，还好碧行之三人都早早躲开。
  曹丁直直倒地，好不容易抽出寸许的刀刃又滑回鞘内。
  “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