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丁倒地之后，一动不动，怒目圆睁，周围的曹家士卒慌忙冲上来，拿手指探他的鼻息。
  碧行之给自己也斟了杯酒，看了地上的曹丁一眼说道“放心，死不了，不过强行运功，气血上涌，血管爆裂，有他受的了。”
  曹家士卒又惊又怒，指着木桌上的三人喝问“你们到底把曹校尉怎么了？”
  碧行之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你们自己也看着，从头到尾没人碰他一下。我估摸这位军爷是想拔刀耍横，结果可能是刀插得太紧，他使了半天劲都抽不出来，还把自己搞出了内伤。哎，善哉善哉。”说完碧行之双手合十，按照佛家路数朝地上的曹丁行了一礼。
  “你们还在这胡说八道，要不是你们使诈，曹校尉怎么可能拔不出刀？”曹家士卒看不出桌上三人深浅，曹丁已经吐血倒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你们得问他自己了。”碧行之明知这些士卒是想拖延时间，也不说破，碧行之走到曹丁身前，暂时他难以动弹。刚才曹丁试图抽刀，看似没什么，实际暗劲极大，加上碧行之的“引导”，曹丁运气的同时自封住了手脚上的诸多窍穴。
  “曹校尉，你这把刀怎么回事？这么难拔？”碧行之不顾曹丁的眼神，握住他的佩刀，左右审视了一番。
  曹家士卒全都抽刀向前，瞪着碧行之怒喝“你想干什么！赶紧把刀放下。”
  他们知道碧行之不简单，没人敢上前当出头鸟，但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碧行之羞辱曹丁什么也不做。
  碧行之对曹家士卒的喝问无动于衷，兀自抽刀，一声刀鸣响彻酒馆内外，窗外的风雨声也黯然失色。碧行之屈指一弹，刀身颤鸣，清脆悦耳。
  “刀倒是不错，只是这使刀的人……”碧行之点评后微微摇头，锃的一声合上刀。
  看到碧行之合刀，站在周围的曹家士全都松了口气，要真对面前这个少年出手，光凭他们这几个人根本不够看。
  碧行之掰开曹丁悄然紧握的拳头，将刀鞘放在他手里“曹校尉，拿好了，这么好的刀可得握紧咯。”
  曹丁实在忍不住，僵硬的头颅猛然朝前一挺，又是一口血箭，还好碧行之及时躲开，不然肯定得喷得他满脸都是。
  碧行之悄然避开，皱眉嫌弃道“曹校尉，虽然你是行伍出身，也不能这么不讲卫生，胡乱吐血，桌子都被搞脏了，都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曹家士卒急忙冲上前去，扶曹丁坐在椅子上，替他擦掉嘴角的鲜血，而后怒目圆睁瞪着碧行之，一言不发。
  他们的目光牢牢锁住碧行之和坐在酒桌上的主仆，只要不让他们三人逃跑就行，援兵马上就到了，看你们还能横行几时。
  碧行之重新坐回酒桌，端起酒杯，朝主仆二人微微示意，一饮而尽。
  罗素平静道“之前有两个人偷偷出门，应该是去搬救兵了。”
  碧行之洒然一笑，那两名士卒刚一转身，他就已经察觉了，只不过懒得阻拦，他也想看看那位曹将军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和赵棣主仆南下路过不同，关北一地是碧行之计划中逐鹿天下的起点，不容有失，先是清除豪阀世家，而后便是关北城太守和那位出身南疆的曹将军。
  碧行之的野心远不止关北的江湖，不过和朝廷正面为敌，轮不到他打头阵。
  对此碧行之心中早有计量，就算各地节度使都反了，碧行之也不会跳上台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夏皇朝就算真要倾倒，也能拉上不少人垫背。关北距离关中又近，碧行之不可能当这个出头鸟。
  碧行之只认一个人——燕王赵棣。
  大夏这些年都在传一句话，燕北乱则天下乱。只要燕王一日不反，碧行之便一日耐着性子窝在江湖里不动。
  白青青也认同他的想法，若是燕北铁骑驰援长安，谁也挡不住。
  按照他们的推算，燕王等不了多久了，这么多年始终守在燕北，没有入主京城，皇袍加身，实在是不想背那千古骂名。
  张泰岳历经三朝，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在朝廷上下威望太高，他不同意，赵棣就只能背上忤逆篡位的骂名。
  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大辽新帝又在北边虎视眈眈，赵棣这张龙椅未必就能坐稳。
  但只要张泰岳一死，凭赵棣的手段，加上近十年在长安城的经营，朝野上下恐怕有一半都要开城迎接新帝。
  是逢辽兵压境，赵棣登基，救国于危难之间，可谓名正言顺。至于当今的小皇帝是暴毙还是禅让，就看赵棣的心情了。
  如今大夏朝野不管是谁，都知道内阁首辅张泰岳活不久了。不过这消息，三年间就开始传，到现在也没听见内阁传来丧鸣。
  赵棣端起酒杯，眼神玩味“他们要是真把曹狼叫过来怎么办？曹狼可是实打实的二品武夫。”
  碧行之笑而不语。
  赵棣接着说“我知道二品武夫你不放在眼里，可他手上还有从南疆带到关北的一千沙场铁骑，而且他毕竟是朝廷钦封的驻军将军，实打实的二品大员。你真就一点不怕？”
  赵棣所说，碧行之早就清楚，他不知道赵棣的身份，也猜不透赵棣这么说的目的，反问道“那二位呢？要是那曹狼真像二位说的这样惹不得，二位应该早就收拾行囊脚底抹油才对呀。”
  赵棣指了指罗素，而后自指，笑着说“我们啊，这次是南下去长安城，那曹狼官再大也打大过长安城里那位吧？他不敢拦我们，耽误了事他担待不起。曹狼拦不住我们两个，又咽不下这口气，肯定得找你们四人麻烦。依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先走避避风头。”
  说完赵棣伸手一扫周围的曹家士卒“这些歪瓜裂枣应该拦不住你吧？”
  “你骂谁歪瓜裂枣呢？”曹家士卒站在离桌三米的地方怒喝。
  碧行之没有理会远处叽叽喳喳的士卒，看向富家翁笑着说“这位官爷，我可是为了还你的人情才得罪的曹家军，您二位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吧？”南下长安城，还能惊动皇上，看来这富家翁的官比他想得还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位节度使奉旨入京。
  赵棣听完直摆手，凑到碧行之耳边轻声说“小兄弟，要是讲道理，我自认不输那曹狼，但那曹狼听着就不像讲道理的人。豺狼野豹，都是牲畜，逮谁咬谁，我看你还是赶紧带人走吧，离开客栈就赶紧出城，出了关北城，曹狼手段再狠也拿你们没办法了。”
  碧行之还准备说什么，突然停住，嘀咕一句“晚了。”
  风雨不歇，窗外传来一阵金戈铁马声。整条街的商户都老老实实地关上门窗，暂时歇业。
  一长队身着乌黑铁甲的骑兵，足有五百骑之多，，从街头到街尾，好似一条入海的黑龙。
  龙角上一人骑着汗血马，剑眉冷目，一看就是沙场出身，身着暗金铠甲，乃是朝廷钦赐，内藏天外陨铁，坚不可摧。
  此人一步下马，身后五人跟上，客栈周围偷看的人群早就作鸟兽散，不到三十秒，五百铁骑将客栈团团围住，马蹄声止，街道寂静无声。
  赵棣听见外面的动静，看向碧行之笑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