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嘴道：“你们在a区？”
  “不，我们在b区。”
  亚当给了个出人意料的回答，“在‘镜世界’里，夏娃起初没有被测定为觉醒的异化者，而是作为普通对象，与我在一起。”
  我皱了皱眉。
  夏娃的异能，是分裂与繁衍。
  虽然不像攻击系异化者那样引人注意，但也不至于默默无闻。
  除非她在“镜”世界里的时候，还没有分裂迹象，可这就与现实不符合了。
  亚当继续说了下去：“在长达百年的推演中，只有我们俩的子孙都是异化者。研究员们认为关键点在我身上，于是，想尽办法要把我带回现实世界，做进一步研究。”
  那个脑组织的真正主人，早已死亡。
  研究员们只能用对方留下的细胞样本，将他克隆出来，用了许多手段，让身体成长到巅峰阶段。
  再将这珍贵的大脑移植进去，这就是现在的亚当。
  “你在现实中醒来时，还保留着在‘镜世界’里觉醒的异能吗？”龙昕忍不住问道。
  见亚当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这样简单就能成功，“镜”计划的最终成果，就不该只有寥寥几位“始祖”。
  “我是特殊的。”
  亚当摇了摇头，“他们后来如法炮制，将首批在‘镜’世界里觉醒的异化者都造了出来，可保留异能的人，只有我。”
  他是唯一的空间系异化者，也是唯一能在虚拟与真实间，完整过渡的存在。
  “我被制造出来以后，他们想要从我身上找到异能遗传的原因，不仅提取我各种体·液做研究，还给我找各种各样的交·配对象……”
  亚当苦笑道，“可是这些实验都失败了，他们这才惊觉自己找错了方向——真正决定了异能传承的基因，来自母系遗传信息。”
  我们看向蜷缩在他怀里的夏娃。
  女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们经过在‘镜世界’里反复实验，发现无论给她设定什么对象，她都能诞下·身为异化者的子女。”
  “研究者们确定了，她具备繁衍异能后，发誓要把她带到现实中来。可是有前面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经历，他们不敢拿珍贵的繁衍者冒险。”
  亚当用下巴轻蹭夏娃的头发，“研究者不能让她如我一样，让精神体能量在转换虚实空间的过程中，仍保持完整无损。我的空间异能也无法直接将她带到现实中来。”
  “他们讨论了很久，最终由史蒂芬和萨拉古两位博士，提出解决方案——给夏娃的精神体做了‘无限增殖’手术。”
  “那是什么东西？”我莫名觉得背后一寒。
  “这世上能够无限增殖的东西不多，最具典型性的两大代表，就是网络病毒和癌细胞。”
  默不作声的夏娃突然开口，“他们解析了白血病患者的癌细胞，将其转化为数据编码，融入电脑病毒，然后将病毒源封存在我的精神体里……”
  “这种病毒，会在细胞活性达到某种限度时，自动分裂扩散，通过调整时间跨越度，‘镜世界’里就有了无数个我，他们也有了无数次尝试的机会。最终，让我成功来到了这个世界。”
  听完亚当和夏娃的来历，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接触“镜”相关的线索，已经有一段时日。
  可那些字面资料，都比不上当事人的述说，来得真实可怕。
  “这种实验，的确太没有人性。”
  龙昕道，“于是，你们不堪痛苦联手逃离，顺便把基地的资料泄露出去，给研究基地招去灭顶之灾，自己在流亡两年后组建了联盟？”
  “嗯。”
  “这我就不明白了。”
  我挠了挠头，“按理说患难见真情，你们俩大难临头都还记得一起跑路，怎么在组建联盟后，反而落到这般地步？你又为什么说，背叛夏娃是为了拯救未来？”
  “纠正你一件事，当年我们逃出去后，的确是故意放出消息，借他国势力之手毁了‘镜’计划研究基地，但是‘镜’世界并没有因此结束。”亚当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归零了。”
  ……
  二十四年前，亚当与夏娃逃出百慕大基地。
  同年，基地被多国势力联合攻破，“镜”计划被迫中止。
  关于它的一切资料，都被保存在两枚芯片里。
  其中一枚，被藏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上，里面记载了“镜”计划生物实验记录。
  在数月前，由我和龙昕出手夺得，交给了使徒联盟。
  另一枚，则是“镜”世界的全部存档，在基地被破后，下落不明。
  实际上，这枚芯片在几经辗转后，落入了合修会长伽罗德手中，由他在暗中继续运作“镜”世界，试图完成对异化者的解析。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个人真能将“镜”世界的发展规律、衍生信息全盘掌握。
  破译出了这个世界里，异化者基因遗传的概率——随着血脉传承发展，异化潜能不断更新进化，越是后辈的异化者越强大。
  但是他们的生·殖繁衍能力，也随之降低。
  “异化的过程，是突破细胞壁障和精神潜能，用压榨生命的代价换取力量。因此能力越强大、使用越频繁的异化者寿命越短，而他们都很难留下后代。”
  亚当苦笑声，“在这里，夏娃的分裂繁衍异能，被研究者滥用。而世界的初始规则，没有给予普通人角色制裁异化者的能力，所以整个‘镜’世界，到最后没有了普通人，只剩下异化者，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镜”世界沦为暴力独裁的异化者基地，他们让普通人没有了立足之地，又夺取同类的生命和力量。
  最终，连遗传信息也逐渐断绝，等到夏娃分体和血脉者全部衰竭而死，不再有任何人类存在，那里就成了末世。
  造成这种惨状的源头，就是——能使平衡被打破的夏娃。
  她的血脉，因为异能传播出去，又通过两性·接触和基因转移等方式不断扩散，让异化者数量猛增，使天平倾塌。
  “发现这件事后，伽罗德立刻将整个‘镜’世界格式化了，清除掉里面所有的残余数据体，然后将这些现象和结论，写成一份秘密文书，交给了相关国家政府和少数合修会高层。”
  亚当轻蹭夏娃染血的头发，“你们要知道，‘镜’世界与现实世界高度重合，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有极大概率在现实中重演，尤其是……”
  “身为‘原罪’的夏娃主体，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握紧了拳头。
  所有的线索，终于在脑子里面串成一线。
  “十年前那场‘伊甸园’之战，表面上是合修会与使徒联盟的争斗，实际上，它背后有国家机器这样的庞然大物作为支持。”
  “因为，知情的普通人高层，绝不会接受异化者变为统治层，更不会允许人类因此毁灭。”
  龙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娃猛地咳出一口血，死死抓住亚当的衣领：“这就是真相？”
  “那份文书，在合修会总部内网有存档，亚伯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我没必要骗你。”
  亚当握住她的手，“我们当初建立联盟，是为了给异化者群体谋求安身立命之所，想要证明异化者并非异端，应该与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未来，可是……你应该怪我，但我不后悔。”
  存在不是错误。
  可当它成为了祸端，便不再应该存在了。
  夏娃的表情一时间凝固，就连龙昕都放下了枪，暂时没有了针对亚当的敌意。
  “你当然不后悔，毕竟人都有私心……亚当，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了。”
  我忽然开口，“你下定决心与伽罗德合作的原因，除了异化变质后的巨大威胁，还有一个原因吧。”
  亚当脸色微沉。
  夏娃终于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夏娃大人，他可是从‘镜’世界出来的第一人，就算不知道后续影响，但也不可能对你的异能隐患，一无所知。”
  “如果我是他，在知道真相的第一刻，绝不会想要背叛你，更不会在杀死你肉·身之后……费尽心思将你带回这个被重置后的‘镜’世界。”
  我在这一刻，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可怕，“他爱你，胜过全世界。背叛你的原因自然也只有一个——他不想失去你的爱。”
  顿了顿，我看向另一个当事人：“亚当，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命不久矣，当你死去，就再也不能拥有夏娃，你不能跟她一起活下去，就选择跟她一起死，对吗？”
  这片仅剩的空间一时寂静，直到亚当冷漠的声音响起：“别拿你的想法来侮辱我。”
  不等我开口，他就继续道：“那时，夏娃为我寻找各种恢复健康、延长寿命的办法，却都不能让我活下去，但是联盟必须要有最强空间异化者和‘伊甸园’的存在，所以……她决定克隆我。”
  “……那又怎样？”夏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找到了最出色的生命科学专家为你制造肉·体，不惜代价，搜寻精神系异化者，想要完整拓印你的思维意识，就连重新激活异能的方法我也找到了。”
  “只要成功，你就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竟然用自己作为诱饵，让我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