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90号盒子】钱等于命吗
作者:小一先生      更新:2022-06-20 17:38      字数:2199
  “伍花病倒,明显是因为白果花。”她推着伍子转了方向,“驱鬼辟邪的事儿,你找个没用的土大夫,能管用吗?”
  “往那边儿跑。徐半仙应该还在老根家里。找他才能救你姐的命。”马嫂子在伍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伍子抬腿便要跑。却听见瘸腿婆婆的声音。
  “你确定吗?伍子。”
  伍子突然知道,瘸腿婆婆发出的音,哪里古怪了。
  她说的不是乡音,发音很端正。
  在伍子遥远又遥远的记忆里,这发音,似乎在像鹰一样飞走了的爹的嘴里听到过。
  伍子没来得及回答。
  他在愣神中,被马嫂子一推,便跑了起来。
  跑起来了,就顾不上其他,又变成一股子小风,停在了老根的院子里。
  老根的儿子,躺在窗门紧关的屋里,呛人的烟雾,从小屋中飘出散在院子里。
  老根捂着脸,跪在院子里,苍老的手,覆盖在苍老的脸庞上。
  斜着向下的肩膀不断抖动,呜咽从指缝中传出。
  伍子冲进门,大喊徐半仙的声音,也没能让他的脸从手掌中抬起。
  他只跪着,无用的跪着。他的脸埋在手掌中,却甚至不知该向何方神灵祈祷。
  伍子被靠着墙角抽烟的男人,抓住了胳膊:“找半仙你有钱吗?”
  “钱?”伍子慌了神。
  又是钱。
  他眼神带了讨好:“先欠着行吗?叔。”
  伍子被推搡着,骂了几声滚。而后门被关上,隔绝了徐半仙驱邪的咒语。
  伍子颓唐的靠着门蹲下。
  又要钱。
  又是钱。
  钱等于命吗?
  伍子想哭,可又觉得哭泣无用。
  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想止住哭,却让心里的委屈,变的更加汹涌。
  肉,已经在重要日子给出去了。没有东西能在这个重要日子。
  泪眼朦胧中,伍子突然想起,伍周氏搁在箱子角落的翡翠耳环。
  伍周氏只在成亲夜带过一次,便搁置箱底,为了伍家的重要日子。
  伍子抬起脏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又鼓起劲,朝家的方向跑。
  伍子翻开箱子。
  整个身子都探进去摸索了半天,从一个红盒子里找到了翡翠耳环。
  他将盒子捏在手里就准备走,却又停住退回箱子。
  从小盒中拿了一只耳环,冰凉的,捏在掌心。
  将装有另一只耳环的小盒塞回了箱底。
  关好了箱子。
  伍子沿着小路,挨家挨户的找。从赵家到张家,可总是错了几步。
  伍子穿着湿透了的衣衫,终于在一户院子里,堵住了徐半仙。
  还是抓过伍子胳膊的男人。
  他举着翡翠耳环,像王棺材看肉一般,左看右看,看了又看。终于点头:“行,等着吧。还有三户。完了就去你家。”
  三户。
  伍子想着姐姐惨白的脸,“不行啊,我姐等不了。”
  男人笑了:“谁等得了?”他指了指伍子身后。
  伍子回头看去。身后是一片安静的人群。
  都几乎一致的灰白头发,灰白脸颊。
  有的还能捧着母鸡,有的却只能两手空空。他们都在等。
  伍子认识其中的几位。
  都是常年弯腰在田地,用汗水浇灌庄稼的。
  伍子转回头,男人已经点起了烟。
  三户人家驱邪结束后,天边现了夕阳。
  伍子拖着疲累的步子,跟在被烟雾包围,佝偻着身体的徐半仙身后,回了自家院子。
  徐半仙带着烟雾,进了姐姐的房间。
  房门紧闭,显出疲惫的驱邪咒语伴着铃铛声,又开始响起。
  伍子蹲在树旁,靠着粗糙的树皮,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夕阳暖融融的,伍子睡着了。
  ……
  伍子是被风吹醒的。
  他睁开眼,院子已经空落,静悄悄的。
  只有门大敞着,被酷暑夜不太寻常的急风吹动,不断发出着撞击声音。月亮升到了最高处。
  碧蓝天空上,如一眼清泉中心倒映的银白影子。
  朦胧明亮,薄纱般的照耀着不大的院落,使得一切都变得神秘又缥缈。
  伍子揉着眼睛,从树旁直起身。
  刚从睡梦中挣脱的混沌,让他望着月亮,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而后,月亮被风拽出来的云层遮住,伍子想起了姐姐。
  徐半仙驱走了妖魔,姐姐一定没事了。
  伍子拖沓沓的,停在因风而不断发出声音的门前,轻了脚步。
  他进到屋中,抓住门关严,插上了插销。
  彻底安静了。
  呼啸的狂风,也静悄悄的在院子里等待着。
  月亮挣扎着从云层里探出了头,银白光芒透过窗户,铺满了小屋的角落。
  伍子轻着手脚,从正厅进到小屋。
  妖魔都被驱除了,姐姐不痛苦了。
  他站在床前,看着侧卧向窗的伍花。
  姐姐睡得好安静啊。
  窗依然关的严实,屋中大部分烟火味道,从敞开的大门处飘走了。
  可屋里仍然刺鼻呛人。
  伍子缓慢爬上床,拉开窗户的插销,一推,风挤着月光便拥了进来。
  伍子慢慢爬动,将窗户都开了小缝隙,味道散了些,屋里也凉快了不少。
  只有姐姐正对的那扇窗户还关着了。
  也打开吧。
  伍子想。
  他撑起身体,越过伍花,尽量不触碰到怕吵醒她。
  可伍子年龄小胳膊也短,勉强够着插销,窗户还没推,便手一滑,砸在了伍花的身上。
  “对不起,姐。”
  伍花眼睛望着窗户,瞪得好大,细白的手微微抬起,伸在半空,想要打人的姿势。
  伍子怕被打,忙往后退着抱住了头。
  他蹲着见半天没有动静,又笑嘻嘻的要起赖:“姐才舍不得打。”
  没有回应。
  伍花还是同样的姿势,面向窗户。纹丝未动。
  一股慌张,突然蔓进了伍子的心。
  他松了抱头的手,小心翼翼的往伍花方向靠近,“姐?”
  声音缥缈在风和月光里。“姐?”
  伍子靠近伍花,轻轻摇了摇:“姐,别睡了。”
  手的触碰下,一片冰凉。
  伍花仍然侧卧着,面向窗户。眼睛盯着的,是院子角落那颗突兀高大的树。
  伍子坐在床上,半张着嘴,仍由风灌满他整个身体。
  身体空荡荡的,像长江边上,被放了气的羊皮筏子。
  风在身体里肆虐,凉透了每一寸缝隙。
  痛。
  又开始痛。
  不知缘由的痛。
  伍子猛地站起身,手放在胸口想要抵御,却没有丝毫用处。
  他不明白这痛是什么,他只是害怕。
  这种无边无际、让人发疯的痛。